作者介绍:
报人胡传枢是泾县溪头都“龙坦胡氏”人,其父是《文汇报》创始人之一的胡惠生。胡传枢1938年之江大学毕业后考入《文汇报》任助理编辑、编辑。《文汇报》停刊后进入《大美晚报》任编辑、翻译。抗战期间,曾任上海《华美日报》总编辑。抗战胜利后担任中央社上海分社编辑、《华美晚报》总编辑直至解放。
由于受到叔祖父胡怀琛的影响,胡传枢年少时,就十分爱好文学,他在高中时即开始撰写文艺作品,刊载于报刊杂志。胡传枢的文学作品不少,且已由其子女编为胡传枢文集共三卷,第一卷为小说;第二卷为散文、剧本;第三卷为杂文。这是胡传枢根据长篇叙事诗《孔雀东南飞》所演成的一篇小说,叙述的是刘兰芝和焦仲卿这对恩爱夫妇的爱情悲剧。
此篇小说曾刊载在1939年的《文心》月刊之中。焦仲卿和他的妻(一)
是交了秋的时候了。夏天的热炎已不再像钢针般地刺在人背上作痛。这村子的四周已似乎显得特别寂静。那五进瓦屋前的一注流水,倚在高山的怀抱中,流得特别宁静。
除了那小溪的汩汩声,和着织布机的合奏外,这四周确是异常宁静的。落叶飘飞到溪水面,有时也发出微弱的声音,但那不过如深夜的一声叹息,有些儿使人感觉到惨然,尤其是在这已经交了秋的季节里。
然而在过分的宁静之后,人们希望能得到一些儿烦嚣;这似乎是人们的本性,凡一件事过分长久之时,总喜欢换一换空气才好;何况兰芝的心内正有着很多的事情,像火山的爆发已经到时一般地需要向人吐露一番。于是,她希望溪旁的山径上,能送来一阵马蹄声的烦嚣,——那便是府吏焦仲卿的归来。
但她的环境是那么值得可怜。母家是离得那么远,而且对于一个已经遣嫁的女儿的回来是不会感觉到十分欢迎。她独自地整天地守着布机;丈夫是整天地耽在县里,因为公事忙,竟致十天半月不能见面。那小姑虽然有时也到布机旁来站立一会,但她那尖刻而老不在似地,瞧不起兰芝的情态是再也显露不过的。婆婆呢?那已经年逾六十的老太婆——别说一句没良心的话——真是老不死。他一看见兰芝的脸便出火,整天地祗是骂,骂她懒,总管她是在雄
鸡一开啼,太阳刚露脸时,便起来梳洗,而开始工作,至深夜,月儿如蒙蒙后时才敢上床安息。
更甚于此的,便是那老太婆的故意找憋扭。对门那秦家的第二女儿罗敷,常过这儿来,和那老太婆谈起来,老太婆是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一些没油盐的话,可是她的结论,老是长长地叹口气:
“唉!这懒东西,真是家门不幸!”
那罗敷附和着的叹息声使兰芝心内难受,在兰芝心目中,那名叫罗敷的女子简直是狐媚子,她简直是个不要脸的家伙。因为她老是那么捧着老太婆,说她有福气,甚至涎着脸要认她作干娘,而且常以羡慕的神情说:
“一生一世,有这样一个干娘真是福气!”
于是,那老太婆不由得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刻便给她一些见面礼,叫她声干女儿,虽然她总是说客气话,什么‘不敢当’啦,‘折煞老身’啦!
实在的情形是怎样,兰芝很能明白。上次那做府吏的她的丈夫回家时,在竹篱外的一幕她是亲眼看见。那真是祗有不要脸的女人才做得出,一听见府吏的马蹄声,那罗敷便站在门口远远地等待着,而在府吏下马的时候,那罗敷迎上去的忙乱真是兰芝最看不入眼的。府吏焦仲卿究竟是好的,是个正人君子,他意识到这是怎么一回事,赶忙地在外面便喊兰芝,要她快些开门;这样才使那不要脸的罗敷倒退三步,嘘口气溜进了屋子。
如今兰芝在一个简单的家庭中的处境,她认为确有着一股外来的势力所造成的。那唯一的主使在便是罗敷。兰芝是深明大义的女子,对于府吏及他的娘和妹子,从没有一次失过礼度,而府吏对她的热情更是她终身不能忘记的。一切她都看府吏的脸,一切的苦难她都得忍受,她知道为人妇之道确是如此,而家庭中的纠纷也惟有如此才能平息。她爱府吏,于是她爱府吏家的一切。忍受是她的政策,也是她的志愿。虽然这种受气的生活是兰芝从未遭受过的,而对于任何人也不是轻易能忍受的。
所以,这几天来,她很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