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广东东莞中学松山湖学校 胡亦文本文在第六届全国青少年历史记录大赛中获得高中组二等奖,作者是广东东莞中学松山湖学校胡亦文。原题为《双城记》。一没有故乡的人寻找天堂,有故乡的人回到故乡。学者熊培云这样说。
几乎每个岁末,除夕的前几天,收拾好东莞的家,爸爸就把我们一家连同行李塞进车子。许多年前是一辆白色的小轿车,2007年我的双胞胎弟弟出生后,一家三口变成了一家五口,有时候还要捎上一起回家的亲戚,爸爸换了一辆牛高马大的越野车。“人口增长啦!轿车空间太小,以后要换中巴啦!”爸爸满面喜色地开玩笑,话语中似乎满是生命延续的喜悦,尽管他的年龄与“儿孙绕膝”之类的话还很不相称。
上高速,到惠州,过小金口之后,一路向北,全程1080公里,对这段路,我都蛮熟悉了。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江西婺源,爸爸的老家,17岁之前,他没有离开过家乡。而我,6岁之前,也在这里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每当这个时候,我常常想起熊培云的那句话,我想我应该是幸福的,我有故乡呀,我不用去寻找天堂。几乎每年一次,在两座城之间,从南到北,疾奔。二
我曾经对“我从哪里来”这个命题充满好奇。
现在,我们一家是户籍意义上的东莞人。爸爸来自江西婺源,妈妈来自湖南江华,那里是一个瑶族的自治县。我的出生证上显示,我的出生地是婺源清华医院,就在爸爸的那个镇上,弟弟们则是在东莞的东华医院出生。而我和弟弟的民族都是瑶族,这是我经常容易忽视的标志,因为家中丝毫看不出和其他汉族家庭哪怕一丁点的不同。其实就算在湖南江华外婆家,我去过好多次,发现也没什么民族特征。爸爸说,其实现在好多少数民族都汉化了,压箱底的民族服饰只是节假日才穿出来作秀。
或许身份证号码能够透露一些生命的最初痕迹,爸爸的号码是“362334”开头的,妈妈和我们三个孩子是“431129”开头的,在一个生命呱呱坠地之后,TA被取了一个名字符号,这个符号被上到某个行政区域的户口本上,于是TA又得到了一串数字符号,这串数字是唯一的不变的相伴终生的,如同TA的胎记,随TA走南闯北,或穷或通,直至归尘归土。
我从哪里来?生命有时候真是不可思议。三
头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
这是古徽州的一句民谚。婺源在1949年之前的大部分时间都属于安徽徽州管辖,这里地少人多(所谓“头世不修,生在徽州”),自古以来年轻子弟便崇尚走出去闯世界(所谓“十三四岁,往外一丢”),纵横中国商场几百年的徽商便发源于此。
1975年,爸爸出生。他上面有三个姐姐,一个大哥,作为家中的老幺,他自然能够得到更多的关爱。爷爷是个漆匠,在那个年代属于轻工业系统,吃的是“商品粮”;奶奶则是一个标本式的中国农民,在分田到户之前,每天忙着到生产队挣工分。就这样一个极为普通的家庭,爸爸居然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农村少爷般的日子。
“主要是兄姐多,大家宠着我,不用我干活,五六十年代那种饥饿的经历我没有,吃饱穿暖肯定是没问题,并且比当时一些同龄人家还好些,不是我们家有钱,而是爷爷做手艺有些活钱,他舍得为家人花钱,没钱存的。但要说那个年代的物质和精神有多么丰富,在一个小镇上,普通人家,那是不可能的。就中国当时的时代背景而言,无论物质还是精神,其实都是匮乏的。”爸爸这样说。
爸爸是那种逆反心理很强的人,少年时代尤甚。他的语文很不错,但数学和其他理科一塌糊涂,他自知高考无望,后来干脆放弃了。少年却又有诸多幻想,且自视甚高,他想写小说,想一鸣惊人。他构思了一个很敏感的题材,用他的话说“写出来振聋发聩的那种,可媲美《麦田里的守望者》”。他觉得自己还是灵感不够,于是盲修瞎练起气功来。上世纪80年代中国出现过一股气功热,似乎一夜之间神州大地上出现了许多特异功能的奇人。90年代初期,这股气功热还没完全消退,十六七岁的爸爸沉迷进去了。他和罗大佑《童年》里的歌词描述太像了,少年时代的他非常喜欢探究这些奇人异事,初中时他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