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帖:【五峰集】卷三
杂文
邵州学记
延平陈公正同,天资忠信,克世其家。作守于邵,小心恭畏,布诏行令,以明伦为先务。叹郡庠①庳下,亵于嚣尘,考按厥始,乃元符中因皇华馆之旧也。公曰:"嘻!此岂尊师重道之礼,其何以明施天子徳政乎?"士子合词曰:"神霄废宫,地势高明,栋宇宏丽,今为戒坛寺。其徒二三人,坐视废颓,而加之拆毁。请更以奉先圣。"公大悦,从之。咸以②劝,以金谷给力役,民不知而学宇一新。既告成蒇事,移书某曰:"子为我记之。"某以朴学无文,辞不获命,敢援《春秋》不书修泮宫之义,敬为公书。
夫为是学者,非教士子美食逸居,从事词藻,幸觊名第,盖将使之修身也。身修然后人伦明,小民亲而人道立。故学在天下,不可一日废。愚尝远探鸿荒,天地方开辟,未有文字,而黄帝已学于太真矣。至唐虞,始设官作命,建教人之所,三代兴王,肇修人纪,乃新其名。迨周之季,人不说学,诸夏衰落。天生孔子,发愤忘食,讲学成经,然后人知所立。后世人主,欲保其大业,未有不尊崇师道者也。
今天子临御万几之余,手写诸经,不厌不倦,至诚无息,风动天下。内兴太学,外诏郡邑,咸崇庠序,夫子被王者服,巍然当坐,群弟子以公侯环列,春秋二时,受天下盛礼。在昔黄帝、尧、舜、禹、汤、文、武,真居天位之君也,乃有所不如,其故何哉?成一时之勋业有限,而开万世之道学无穷也。
若直守流行于世数卷纸上语,而不得其与天地同体、鬼神同功之妙,则非善学矣。其合于天地,通于鬼神者何也?曰:仁也。人而克仁,乃能乘天运,御六气,赞化工,生万物,与天地参。正名为人。若徒掇拾章句,驰骛为文采,藉之取富贵,缘饰以儒雅,汲汲计升沉,领光景,以快情遂欲,夸妻妾而耀乡里者,是吾弃我经天纬地,建三才,备万物,至大至妙,不资之身于一物之小也。其不仁,孰甚焉!
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仁之道,非便儇矫厉,耳剽口诵之所可得;必刚毅笃实,主忠行恕而后可至。君子平居尚论,莫不有效古人横身济世之愿,而莫能致知用力于仁。一旦得仕,所行非所志,所习非所业,势利诱于前,风俗驱于后,患害生于左,咻尼起于右,则必伥伥然冥行而陷于荆棘。虽功高当代,智足以谋,勇足以决,譬犹杞梓连抱而心朽蠧,良工抡材,必不敢以柱六寝、梁五门、栋明堂太室矣。又况初无志愿,而游冶于词艺,糜烂于富贵,虽侏儒店楔,亦孰敢倚而用之?故孟子论:人而不仁,则不能保其业而全其躯。此天下之大戒也。
有能怿斯言而知味,悟俗学之失真乎?廓然大观,解其胶固,骞然高举,拔于卑陋,潜心夫子之文章,期得夫子之道于文章之表,尚志不自弃,亲师求性初,取友资器利,情欲之妨于理义者,消忘之;气质之戾于中和者,矫正之。无须臾不敬,无毫忽自欺,则庶几可以言仁矣。
人仁,则道立。广大无疆,变通莫测,作绝世真儒于百代之下,续孟氏不传之学,以待有司之举。发六经精微,论百家得失,陈当世之要务,何施而不可?
虽然,此特导其源,开其端耳。譬诸卉木,培拥发生,凌云照日,则在乎人焉。游于斯,食于斯,惟为己之学是务,然后识公修崇是学,期望于士子者,远矣,大矣。
斯道也,与天地相并,造化相关,亘万世而长存。视石上之芜词,又何足为不朽!
复斋记
《易》卦有《复》,孔子曰:"复,反也,所以返本复始,求全其所由生也。"人之生也,父天母地,天命所固有也,方孩提,未免于父母之怀,及少长,聚而嬉戏,爱亲敬长,良知良能在,而良心未放也。逮成童,既冠,嗜欲动于内,事物感于外,内外纷纠,流于所偏胜,故分于道者日远也。此大学所以不传,而人心之所以流漫、支离不可会归于一欤!
扶风马君,名其种学积文之所曰"复斋",不汩于流俗,慨然有志于大学之道,因予友彪子也来求言,予安能知?然从事于斯,如老农之服田力穑也久矣,请试言其耕耨收获之功焉。
夫人生非生而知之,则其知皆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