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帖：【34】全元文 卷一〇七三 吴師道 (四)
送胡生序
胡章焕文自樂平不遠數百里來，介其宗人仲退文書(一)，持所業詩文一编，納拜欵謁，行古師弟子之禮，貌甚恭，辞甚卑。異哉，生之為也。自予來此邑，亦欲以古道矯民，嘗興學宫，程講説，間自爲之，開示大方，意美材良質何地而無，必有自拔於習俗之陋者。夫何作之而不應，勵之而愈惰，二三歲間未見有一人如生之爲，空谷足音，其爲喜何如哉！夫學問之道，從師取友，多見洽聞，固貴於游。然予觀《孟子》，論友一鄉之士爲未足，而友一國之士，又以爲未足，而友天下之士，又進而尚友古之人。其徒有及門受業者，則又不欲其留，而勉之以歸求有餘師。夫尚友古人，豈不在方册乎？歸求有師，豈不在身心乎？聖賢又惡夫人舍近趣遠、貴耳賤目者，豈無意耶？生之遊也，請贈言於仲退丈而出，首道番陽，見博士祝君蕃遠，二君皆予所敬者。今自番而來見予，顧予學殖荒落，有愧二君，其何以給生之求，而滿生之望哉！生復將之宛陵，之建業，而遊四方焉，其所遇者必廣矣。嗟夫！科目廢四十年，逮延祐初而興，又二十年，當至元之初而罢，甲子凡一周矣。前乎延祐諸老尚存，典則未泯，學者雖寡少，類皆無所爲而爲，則誠豪傑之士，而文詞亦往往精詣不羣。近年士習既殊，高者務求異於前哲，卑者不過爭爲揣摩籠絡之説，文氣卑下，骫骳日甚，識者已逆知有中更之事。闾巷小夫投棄編册，彼固不足與議，忽游目乎八荒，向爲諸老之所涵養扶植者(二)，淪謝相繼，落落無幾，得不重爲黯然哉？所深喜者，仲退丈以八十之年，强力未衰，進德弥篤，相望隣壤，數嘗以文義濯磨，使予頗自慰。今復有招予之約，旦夕解去，當操几杖而從之，惜生不能偕此會爾。雖然，亦審其所適哉！若夫求道而非名，爲己而非人，則祝君之告生者已悉，兹不復云。
〔一〕介其宗人仲退文書：其，金華本作「師其」。
〔二〕向爲諸老之所涵養扶植者：向，原作「問」，據金華本改。

【34】全元文卷一〇七四 吴師道 (五)
春秋胡傳附辨雑説序
讀《春秋》者必自三傳始，甚矣，三傳之不可盡信也。《公》、《穀》傳義不傳事，是以詳於經，而義未必盡；《左氏》傳事不傳義，是以詳於史，而事未必實。説者謂三子皆口傳，授之學者(一)，乃著竹帛而題之以其師之目，本皆不谬，而濫説往往附益其中，其信然欤？前儒固守其説，啖赵氏以來始有所去取折衷，至宋而二孫、二劉、蘇、許、吕氏各稱名家，槪不能無異於三傳。至河南程夫子教人讀是書，以傳爲案，經爲斷，推明聖人經世之法，而於大義嘗發其端。中更王氏，以私意廢格，咸所憤嘆。胡文定公當紹興中，専進讀是經大纲，本孟子微爵，祖程氏，根據正矣。自謂事按《左氏》，義取《公》《穀》之精，傳有乖谬則棄而信經。又謂《左氏》博通諸史，叙事使人見本末，傳説既久，浸失本真，要在詳攻而精擇之，可謂通而不固者也。然自今觀之，信經棄傳者殊少，眩惑於《左氏》者尚多，未免迁經旨以從紀載之誤。不得己而間采諸家，意雖近厚，而不自知其失也。若其憤王氏廢經之害，闵衰世而憂弱主，因説讀以谏諷(二)，故其爲言，或勁而微(三)，過激而小不平，其它義之不足以示勸戒者多闕勿論(四)，大要以尊君父、討亂賊、闢邪説、正人心、用夏變夷為主，則不可訾也。故子朱子之論，謂其「以義理穿凿」。夫曰「穿凿」則不可謂之「義理」，蓋義理正而事情未必然，故曰「以義理穿凿」尔。且朱子攻訂諸經略備，獨《春秋》一字弗之及，嘗恨不見國史，終莫知聖人筆削之意。又曰己與聖人神交心契，然後可斷其書。吁！國史岂復可見，聖人如天，天岂易知，蓋有測焉而偶合者矣。朱子雖不滿於胡氏，而終許其大義之正，則談《春秋》而舍胡氏，未有不失焉者也(五)。方今設科表章，與三傳並，學者宗之宜矣，而議者猶或病之。間嘗誦咏反覆，輙以所未安者疏而辨之，其或事義足相發明者，附以見焉，雖冒昧不謀，而庶幾察於胡之大意，因以識陋存疑，將質之當世通經之士，驗諸他日進學之工，願為是書忠臣而異於谗賊者，是則區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