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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被 hslxhns 从 清华胡氏 移动到本区(2016-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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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杨杨 安徽泾县,这个30多年来出现在我户口本上“籍贯”一栏的地方,终于在今年的春节跟我有了关联。 从记事起,我就不止一次的问起家中长辈,为什么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昌人,在籍贯一栏写的是安徽泾县,那是一个什么地方?祖辈们在那里生活过吗?为什么又会从那里离开?之后又为何没有回去过?每当我问及此事,父亲总是摇摇头,说不是太了解。只有小时候从爷爷那听到过一些只言片语,所以泾县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故乡的符号。 随着父亲年纪越来越大,常常听他叨念,有机会要去老家看看就好了。几次坐高铁与泾县擦肩而过,也让我有了未能踏足故土的遗憾。于是便有了今年春节这次“客从何处来”的寻根之行,踏上了这个离南昌446公里的“故土”。 经过五个小时的车程,我们来到了离泾县县城50公里的外溪头都村,由于我们家离开这里已近百年,村里早已没了亲戚,也不知道寻根之路该从何处开始,我和父亲便决定走走看看,边走边打听。于是从三、四十岁的村妇到七、八十岁的老爷爷,从小卖部做生意大哥到坐在门口晒太阳的阿姨,但凡见有人,我便上前聊几句。让我意外的是,所问的每一个人听说我们来意之后,都非常热情友善,他们如数家珍的给我们讲着这个村子的历史和故事。 从村里人知道,皖南胡姓很多,但支支不同,溪头都这支则称为“龙坦胡氏”,历史上“龙坦胡氏”曾经是享誉海内外的名门望族,这里文风昌盛,人才辈出,近代出现有文字训诂学家胡朴安,民国著名学者胡怀琛,《文汇报》创始人胡惠生等一批有影响的名人。 皖南人善经商,父亲就曾听家里长辈说起,他的太爷爷就曾在汉口一带做茶叶生意,家境非常殷实。而皖南人同徽州人一样,有钱了都热衷到家乡投资建设祖宅,以光宗耀祖。听村里人介绍,原来溪头都有“朝一堂”、“十贵堂”、“众义园”、“笃诚堂”、“聚星堂”、“式谷堂”等众多古建筑群,每家的房屋都有自己的“堂名”,在村里问路不用问门牌号,你只要说去“某某堂”,自然就有人告诉你怎么走,但遗憾的是很多老房子都被拆了,百年以上的老屋所剩不多,新房旧宅交错,不禁让人感慨时过境迁。 听村口偶遇的一位伯伯说,溪头都有条沿河而建的老街,自上游的“狼山”始,止于村口“大溪桥”止,全长大约4、5里,路面用石头铺设,当年街边商贾云集,有布店、杂货店、药铺、豆腐店、香店、鞋店、炮竹店、糕饼店、纸扎店、弹棉花店、铁匠铺、棺材铺数家,甚至连赶毛驴的脚力店也不缺。整条街由十三座街亭覆盖,街亭沿河一侧有长凳用于歇脚,可谓是太阳晒不着,下雨淋不到,当地有“下雨天走街亭,穿布鞋不湿脚”的说法。 皖南人将水源视为财源,门前源远流长的溪水就是滚滚而来、用之不竭的财气。家家门口都有水渠,上搭放着石条,妇女们在上面洗衣、刷锅洗碗。我和父亲逆溪流而上,穿过一座石桥,便看见一座老宅,估计有百年的历史吧。门口一堵影壁遮挡院落门楼,皖南这边宅院基本都有门口建影壁的习惯,有几个原因,一来旧时人们较为迷信,认为鬼魅不会走弯路,所以影壁可以挡住不净之物。二来,可以遮挡住外人视线,即使大门敞开,外人也看不到宅内。 我走进宅内,女主人正在摘菜,向她说明了来意之后,她很热情的把男主人喊来与我们聊天,男主人和父亲为本家,并同为“家”字辈,退休前是乡里的会计,他非常热情的向我们介绍了“龙坦胡氏”的历史。当年“龙坦胡氏”家族人丁兴旺,溪头都在清朝中叶时有胡姓3.2万人,时按保甲制度分三甲、五甲、六甲、七甲、八甲,七甲分上七甲、下七甲。按照我爷爷的名字推测,我们家应该属于三甲,家中老宅应该就在他家附近。据他介绍,我家祖屋当年非常的豪华漂亮,可惜现在已经无处寻找。 他现在住的这座宅子叫“式谷堂”,“式谷堂”当年并不是民居,而是用于宗族祭祀、婚丧礼仪的礼堂。“式谷堂”正门头嵌有一块汉白玉大理石,房前台阶两旁路挡是鼓形石雕,台阶上由麻石条铺就,房前基石由一整块花岗岩石条铺成,这么大的石头从开采、加工到运输耗资巨大,可见当时的工程的规模,胡伯伯说,光当年这石条光运输就费了很大劲。 走进堂内是一口方形的天井,“肥水不流外人田”理念在古皖南人中根深蒂固,“四水归堂”是皖南古建筑的统一风格,天井下方是四个地沟,由于皖南雨季较多,下雨时,从天井落下的水就能从地沟流下去。据说,堂屋地面下方整个都是空的,蓄水能力可以供三台抽水机抽三天。天井的侧墙花砖装饰,花纹独特美观,而且不沾灰,据说千年不脏,可惜这种技艺已经失传多年。 花墙下部,天井池边左右各有一组浮雕,每组浮雕由四块青石组成,画上溪水穿拱桥而过,近处河面渔人在划船,岸上老叟拄拐聊天,远处群山环绕、宝塔耸立,河边松竹翠青、杨柳垂岸,天上凤鸟展翅,图案精美,拍手叫绝。遗憾的是,浮雕如今只剩右边的一组,左边的由于当年没人保护已经卖掉,只剩下四个矩形的窟窿。平时,胡伯伯都会用杂物把这组石雕挡住,怕过于打眼。 胡伯伯一边给我们介绍,一边让老伴给我们泡了自家种的茶叶,同时拿出酥糖招待我们,他说这种酥糖是这边的特产。斯人斯景让我想起了一件往事,记得爷爷在世时曾跟我说过,他小时候上私塾,只要先生一表扬他,到家他的公公(爷爷)就会给他一块酥糖作为奖励,他小时候舍不得全吃完,就吃小口再用纸包起来,过会儿再吃一口,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现在爷爷离开我们已经三年了,如果他能回到这里,应该有唠不完的家常和说不完的乡愁吧。 从胡伯伯家出来,我站在村口的石桥上回望这个曾熙熙攘攘的小村庄。现在它由于地理位置不在主交通干道,已逐渐没落,村内基本是妇女和老人孩子留守,青壮年都去到县城或者城市打工。溪头都并不是旅游名胜,也不是知名古村,村中百年的老屋和古街由于文革浩劫和保护不当,很多已经或正在消失。看着远处的黄子山,我在心中默默许愿,希望这里的美能够留住,希望淳朴的民风能依然继续。更希望,这里关于历史的印记还能继续留存,这里的故事还能继续有人讲给后辈们听。 注:标题是转载者标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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