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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未至,追忆幽远——祭鄱阳玲桥胡氏克家先生
清明未至,追忆幽远——祭鄱阳玲桥胡氏克家先生 ——祭鄱阳玲桥胡氏克家先生 胡栋材 胡克家这个名字,是我读高中的时候在一本学校发的家乡人物志之类的书中遇到的,看到书里面的介绍,方才知道,这位清朝的大官原来就是我们村里的,那时真有好一阵的激动和自豪,并且我至今也不能不承认,这种自豪从那刻起,就长在了我内心深处。因为一个自幼传习并熟知于心的故事或历史展现其真实性,而且这种真实性就落到我自己身上之时,我不能不说一种真实已经从历史或故事中得到印证。它所带来的力量是巨大的,和并非瞬间的,其原因在于,我把我自己的历史也投入到其中,并汇为一流了。 克家在我们村并非这样一个名字,如同村裡人从来不唤我的真名或全名,而直呼“波波子”一般。克家在我们村里人的记忆和言语中,被称为“八台”。“八台”,当然是一个代称,可是在我知道它就是克家之前,我只晓得“八台”是一个人,大概是一个村裡面了不起的人物。不止如此,我相信我们村现在可能只有我知道“八台”就是“克家”,而他们还停留在关于“八台”的故事、历史和想像中。 为何我们称他为“八台”?这是大有来头的。我的祖父对这个问题自认为很有见地,他告诉我,那时候,胡克家还不叫“八台”,也不知道乡亲们怎麽叫的。因为他官大,肯定是不能直呼其名克家的,因此他被称为“八台”,是在他死了之后的事。那时候他怕他死后别人去挖他的坟,就嘱咐他的下属和亲人,到他出殡的当天,村裡要同时抬出八台棺木,朝八个不同方向走去,葬在八个不同的地方,这样,盗墓贼就不知道怎麽下手了,他也可以在地下安心待一阵子。因此,后来大家就把他叫作“八台”。 当然,祖父是知道“八台”就是“克家”的,至于他瞭解“克家”有多少,则很难判断。至少从他讲得关于“八台”的那麽多的故事和事蹟中,有那麽一两点似乎是值得记住的。如祖父在解释我们村名字的来源时,就将“八台”与之紧密联繫起来。他称,在我们县里面,当初从安徽迁移到我们现在这块地方,我们姓胡的分散在各个地点,比如说,迁移到莲湖的,就有叫“莲湖胡家”,搬到饶河的,就有叫“饶埠胡家”,因此,当时我们村这一批姓胡的在这个坡下面定居下来,因为是处于汪家洲和章玲桥之间,所以到底是叫“汪家洲胡家”还是“章玲桥胡家”,大家都还没有一定。到后来,有户籍官和乡政之类的官员要下来确定这件事,那时“八台”已经是个不小的官了,他就安排许多小孩子和路人们在官员调查时言道一首歌谣,大概是“章玲桥,章玲桥,胡家搬来章玲桥;章玲桥,章玲桥,胡家住到章玲桥。章玲桥下有座桥,胡家就在桥下腰”。官员们一听,后来就把我们这个村上报为“章玲桥胡家”。这都是“八台”做的。 祖父还说,你不要小看这件事,它不仅是我们有个稳定的地处繁衍发展,是我们有了个“名分”,而且还使“章玲桥”归属了我们胡家,而不是他们章家。祖父说,这可不得了,我们一有这桥,那水的事从此就不再看人家脸色,所以我们就可以种更多的田地,养更多的畜生。这对我们村来说是个大事。祖父还告诉我,“八台”死了一段时间之后,章家就联合吴家来抢我们的桥,因为我们地小有没有“人”,所以章玲桥就又归了它们。 祖父说的事情大多数都还有点谱,他可能因为毕竟是读过“经学”的。倒是住在我家对面的两位老老师,说的那些关于“八台”的事情,神乎其神。这两位老师在我上一年级时就已经退休,他们跟我很亲,男的那位是我祖父的堂哥,因此可以说我们是一家的。他们跟我说了许多“八台”的事,大多充满鬼怪和神仙的内容。比如他们告诉我,说“八台”这个人可了不得,人家当初爹娘死得早,就投靠在大伯家。人家大伯没有让他去上学,而是叫他专心放牛。可“八台”哪裡是放牛的。你可知道,人家在放牛的时候就偷偷地跑到学堂外听老师讲呢!后来老师发现他聪明,同学让他帮忙做功课,因此就正式进了学堂。这一下不得了,他的伯父一家就越是反对阻挠,不过最终人家还是读成书了,并且二十岁就考中进士。了不得的! 两位老老师讲到这些时,你一唱我一和,神采飞扬,意兴难尽。我却听得烦了。倒是他们说的一件事至今不能释怀。他们说,当初“八台”的伯父不让他读书,后来“八台”作了巡抚,回到村里。他伯父还以为要接他去享受荣耀呢,哪知道人家下船就说:“伯父!侄儿有今天,有你的功劳。”于是“八台”就跪拜了他伯父。你可知道,他伯父哪能承受得起,“八台”这麽一跪,他伯父就病倒,过两天就死掉了。到现在我都觉得这件事不太可信,可我却总是从这个事情中感到许多惊恐。 当然,村裡也有人这样讲,“八台”的伯父一家对他挺好,以前让他放牛,后来知道他聪明,就让他读书了。如果不是他们,就没有今天的“八台”。 因为如此多的传说和故事,我就对“八台”有一种很複杂的情感。祖父告诉我,“八台”的伯父家就在我现在老屋的不远,老屋旁边的那方大水塘就是“八台”伯父家挖的。我想啊,那地方不就是我以前经常玩耍的地方嘛,原来还这麽“神圣”。 后来我又问祖父,现在还有没有“八台”的墓。祖父说,据他所知,“八台”的八个墓也几乎都被被人挖盗过了,如今已经难以找见。 我们村以前有个叫“国宝”的,是一个比我父亲稍长一辈,而比我祖父辈又年轻一些的单身汉。在我读高中以前,他还好像是住在村子里的,等我高中还未毕业,他就极少出现了。 但往往在很重要的日子,比如谁家有什么喜事丧事,或者过年过大节什么的,只要你去,都能碰到他。一副总是笑呵呵的样子,带著一头黑白夹杂的头髮,和在那深邃眼睛之上的银灰色眉毛,以及越来越多的皱纹。他长一个标准的国字脸,人才魁梧。可以想见,他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个仪表堂堂、轩宇不凡的人。 然而,据我所知,他真的是个单身汉,他后来不住在村裡,我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可能是没有直系亲属的缘故吧!大家都说他是享福去了,原来,他是被村委会安排到乡镇养老院安度晚年。 他每次出现在村裡的各种活动时,只要是懂得村史的人都会对他敬重甚至怀有畏惧之情,当然,想我祖父这样的,则对他有点悲悯。而小孩子却不这样,包括那些不懂事的、半大不少的小伙子,一见他都跟他嬉闹,他也很乐意跟大家说笑。我那时候看著他,实在难以相信这样一个人,就是“八台”的直系后代。 我的父亲他们喊他为叔叔,他跟我父亲那一辈的人走得近些。有时候他在各家蹭饭,就与他们说著说那。总是乐呵呵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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