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伴随时光匆匆远离,当坐下来静思的时候,好似一场恶梦,从梦中惊醒时,回味涌上心头,儿时的记忆仿佛就在眼前。那是以阶级斗争为主线,“四人帮”反党集团横行的年代。一幕幕伤感的往事,一曲曲悲凉的音乐,一个个伤痛的场景,堆积起来活象一部泪史。从而倾吐父亲一生艰难坎坷的回家之路。
父亲,生于民国十年,辛酉年八月十九巳时(公元1921年8月19日),出生在湖北洪湖胡家洲一个勤劳、善良的农民家庭。8岁放牛,10岁踏进私塾之门,父亲从小非常聪颖,不到几天能熟背“三字经”,学而先进“离娄”告子半年间全部熟读,学识过人。祖父曾以一位普通农民而坐上首席,令许多乡绅财主刮目相看。从此,父亲踏上了十里八乡文化学者之路。1940年考入新堤(公立)学堂——襄南中学(现洪湖一中)。在校期间,学而先进,并担任许多职务,诸如总队长、总寝长、卫生组长、班长等,校长和老师都非常器重他,时而赞不绝口。由于当时日寇侵我中华,新堤乃沦陷区,同胞们在蹂躏、欺辱下求生。真是国破山河碎啊!父亲和同学们看在眼里,恨在心头。好男儿当自强,回校急与几位同学商定“投笔从戎”,奔抗日前线寻杀敌雪耻之路。1943年与二位同学一到冒作生命危险地晓行夜宿,终于到达托人介绍之目的地,湖南省桃园县境内,随即被安排在20集团军总部,警卫团三营九连当司务长。1943年冬奉命调20分监部任少尉押运员,随同满载抗日物资运输车辆,奔抗日杀敌前线。1944年7月调四川高炮团任营部军需官。1945年黄埔军校在万县招生,父亲在上万名报考学生中通过体检测试进入文化考试,以优异的成绩录入当时中国最高军事学府——黄埔陆军军官学校(成都本校)。1945年5月正式入学,三年多的摸爬滚打,于1948年7月毕业,同年分配到宜昌驻防军国民党124军60师178团一营三连当少尉排长,不久调一连任中尉迫击炮排长,1949年7月宜昌解放。父亲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志诚班学习,在此期间,组织上安排他编写话剧并兼任批判组长。1949年底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政干校学习。可能父亲是太思念家乡了,多次申请后,组织才批准,就这样父亲带着一生的遗憾回到了久别的故乡——胡家洲。
回家小作停顿后,开始了新的生活,从事他后来一生执爱的教育事业。先是教私塾,后胡范乡将私塾合并,成立胡范小学,地址在原胡家洲胡氏祠堂,经民众代表选举,农会推荐由父亲组建教学班子,并担任胡范小学第一任校长。1951年由教育部门统一安排至沔阳师资轮训班学习,半年后派驻参加减租反坝调查、实习,同年由教育部门分配到某区中心玩小任教。1952年调任参加土改工作队。1954年洪水为秋,灾民四处逃难,大部分人赶紧往家里跑,可父亲却留下来了,积极投身抗洪抢险救灾工作。父亲一生仁厚,凡事不与人计较,话语也很少,在抗洪救灾前线,总是冲在前面,似想以突出的表现来续清“黄埔”之罪过。但无论付出多少,换来的总是难听之言。人积极,能干,就是思想落后,改造不彻底,还时而以莫须有之罪名强加于他。父亲实在难忍之下,一口气带着全家回了老家。
昨天的人民教师,今天成了农家汉。父亲幼小读书,不堪农活,加之又是水灾之年,为了维持家庭,只有带着家人外出谋生。不久,某区一书记得知其情况后,四处打听,后在蒲圻桥梁工程队将父亲、母亲,当时只有我姐一人,同请至他乡教私塾。据说当时在那里生活,工作都非常不错。1956年,教育部门得知讯息后又重安排至该区一所中学任教。1957年寒假,正直我出生不满周岁之年,寒冷的冬天更是雪上加霜,时空就象乌云遮住了阳光,父亲以“黄埔”的资格换来了一顶“右派”的桂冠。被迫之下又一次全家回到了老籍。1962年重返教坛,在县城郊一所小学任教。1964年,又是一个阴雨连绵之季,为避风雨,全家人再次回到老家——胡家洲。此后,父亲在漫漫的长夜中渡过了20多个春秋。1964年回乡后,生活举步为坚,父母均是教书之人,我们兄妹都还小,好在生产队大多数乡里乡亲加以照顾,基本上是生产队所有公益事务大门均向父亲敞开,记不清有多少个风啸的夜一嗟,他总是孤零零的一人躺在守荒棚的地板上,守谷守闸的木板上。他修过油路,建过新闸,逃过长江干堤等等,总之生产队大小杂工,水利任务是他必经之路。父亲经历了“大跃进”狂热的浪潮和接踵而至的漫长饥饿,尝尽了诬蔑之言与批斗、检讨之苦果,冲破了希望与绝望的交织时刻,忍受了悲与伤或常人难以想像的一切。排水闸守棚度新年,战斗河守荒过中秋,油路工地吃端午粽。似想一个幼小读书,毕业于国民黄埔二十一期的学生,为人本分,忠厚仁慈的知识分子,错在哪里?哪里又有错,何错之有呢?而苦难却如漫天的雪花总是将他从头到脚淋过透彻,遍体鳞伤的父亲已筋疲力尽了……
1976年,春天的阳光普照大地,“四人帮”在人民的公审之下垮台了,举国上下一片欢腾,全国人民放声高歌。我清楚的记得在一内参中、时任中共中央组织部部长的胡耀邦讲过这样一段话(简约):“无论是谁说的,无论是谁干的,只要是错误的,一定纠正。”顿时祖国大地百花齐放,在这枯木逢春之季,父亲评反了,重归他梦中惊醒的教坛,直至退休入洪湖市茅江教育组。父亲已是88岁高龄的老人。但身体、精神都非常不错,唯一的就是话语很少。只是儿女们在一起相聚时道上几句:好时光啊!好时代!你们要珍惜这美好的盛世,多做点事,特别是要做一些对社会予家庭有益之事。好了,就罗嗦到此。父亲生日快到了,在此祝父亲生日快乐,愿天下胡氏老人与父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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