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定与游酢(定夫) (P96)
在程门弟子中,胡文定与游定夫的关系也十分密切,而且订交叉早。大约因为是同乡的关系,胡文定首先结识游定夫,然后通过游定夫结识杨时,进而又通过杨时结识谢良佐等程门弟子。
游酢( 1053-1123),建宁府建阳(今属福建)人,字定夫,一字子通,学者称“廌山先生”,又称“广平先生”。元丰五年(1090)进士。游酢是程门“四大高足”之一,曾与谢良佐、杨时并为程门先进。元丰四年( 1089)与杨时、谢良佐一同,正式以师礼拜谒程颢于颖昌。元丰八年( 1093),程颢卒,于家中设位而哭,并为程颢作《行状》。元祜八年( 1093)又与杨时一道以正式的师礼求见程颐于洛阳。
游酢于熙宁四年( 1071)知河清县,时范纯仁被贬判河南,受范纯仁知遇,范纯仁以国士待游酢,有疑则商讨参订。熙宁七年(1074),范纯仁还朝复相,将游酢带回朝廷,再授太学录。绍圣二年( 1095)范纯仁再罢相,游酢亦请外任,除签书齐州判官。建中靖国元年( 1101)任监察御史,政和七年( 1117)除知舒州,宣和二年(1120)移知濠州,同年被罢寓居历阳,宣和五年(1123)五月二十三日病卒,年71岁。
宣和元年( 1119),胡文定父胡渊病逝,游酢应胡文定之请为作《宣义胡公墓志铭》。大约就在这段时间里,胡文定令胡致堂与游酢游,从学游酢①,成为游酢门人。胡文定与秦桧相识,也是因为游酢的举荐。杨时与游定夫通信,时常提到胡文定,杨时给胡文定的信中,亦经常提起游定夫。游定夫卒后,杨时为作《墓志铭》,胡文定认为基本写出了游定夫的学与行。游酢晚年行止似有不妥当处,所以胡五峰于临终之际告诫弟子彪居正说:“圣门工夫要处,只在个敬字。游定夫先生所以得罪于程氏之门者,以其不仁不敬而已。”后来全祖望却在《廌山学案》中说:“五峰有曰:‘定夫为程氏罪人…’”,从上引胡五峰一段话的辞气可以看出,游酢晚年似因行止得罪了程氏的门人们,大约是违反了程门师教,不过胡五峰并没有说游酢是程门的罪人,全祖望所谓“五峰曰:‘游定夫为程门罪人…一语实源出于此,但经全祖望如此一说,味道就很有些不同了。胡氏父子绝没有把游酢当成程氏的罪人看待,只是觉得他晚年的行为是有问题的。朱熹说:“游定夫之说,多入于释氏”,“游先生大是禅学”,并且称: “游定夫学无人传,无语录。他晚年嗜佛,在江湖居,多有尼出入其门。”游定夫晚年嗜佛,并且经常与尼姑相往来,因为违背程门辟佛宗旨,所以得罪了程门。胡五峰的说法大抵就是指这样的事实。看来对他有看法的不止胡氏父子,胡氏父子只是为他感到惋惜而已。不过全祖望这样的说法大约主要是依据朱子的话语,这是朱子在答弟子问的说法,《朱子语类》中有记。实际上与胡五峰的说法并不完全一致,两者有不同性质的分别。游定夫晚年不仅嗜好佛教,而且对程颐等对于佛教的批评,亦有不以为然的言论。李幼武《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七载,吕本中写信问询游定夫对佛教的看法:“儒道以为顺此父子、君臣、夫妇、朋友、兄弟,则可以至于圣人.佛道去此则可以成为圣人。吾丈既从二程学,后又从诸禅游,则二者之论,必无滞阂。敢问所以不同者,何也?”游定夫答曰:“佛书所说,世儒亦未深考。往年见伊川云:‘吾之所攻者,迹也。’要之,此事须亲至此地,方能辨其同异,不然,难以口舌争也。”吕本中称“定夫言:‘前辈往往不曾看佛书,故诋之如此之甚。’而其所以破佛者,自不以为然。”①看来游定夫晚年与相交接的僧尼,主要是禅宗系统内人。而且游氏看来确实“陷溺”很深,对禅宗的精微机敏已有很深切的体认,并以其高过二程,且以程伊川等尤其是被其称为“世儒”的学者之对于佛教的批评,感到很不以为然,觉得他们根本就没有禅宗深刻,其对于佛教的批评,纯属以浅攻深,以粗斥精,也就自然没有力量了。游定夫以为这是由于没有看过佛书,或涉入不深的表现。言下确实留有“如果佛书读得精深,便不会对佛教采取那样敌视和轻蔑的态度”的尾巴,游定夫因此遭致后世儒者的批评。尽管全祖望的话语可能来自朱子对胡五峰说法的“提升”或者“上纲上线”,但游氏招致后人毁誉,实在也是“自取之也”。但是,游定夫对于禅宗的说法,实际上对于儒者们对待佛教的态度,应该说还是有警策意义。至少应该在对佛教有相当深入了解的基础上,实施对佛教的批判,总会比泛泛的批评更有针对性和说服力。
建炎二年(1129)冬,湖北荆州已成盗贼猖獗之地,胡氏父子辗转迁徙至湖南湘潭,慌乱中将胡五峰祖父和祖母的《墓志铭》遗失,“绍兴戊辰( 1148),得祖考《志铭》于游锬德华。德华,广平先生幼子也”①。游披字德华,是游定夫的第五子,生于元祜七年( 1092),游德华身下还有两弟,胡五峰当时不知。不过从这一事实看来,胡五峰与游酢后人相交还相当不错,胡五峰不至于把游定夫当成程门的罪人,因此,全祖望的说法可能是出于对胡五峰原意的误解,或即承朱子进一步发挥五峰说法而来。
①有关胡致堂受学于游酢这件事情,研究者向未注意,故相关论著,均未涉及。余观朱熹弟子方伯谟家藏胡文定手帖,中称胡致堂“昔从定夫先生游,未尝“言色相假”,乃知有此一事。详请参见朱熹《跋方伯漠家藏胡文定公帖》,《朱熹集》卷八十一,第416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