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全宋文 卷五五一六 朱 熹〔八九〕
答胡广仲
钦夫未发之论诚若分别太深,然其所谓无者,非谓本无此理,但谓物欲交引,无复澄静之时耳。熹意窃恐此亦随人禀赋不同,性静者须或有此时节。但不知敬以主之,则昏愦驳杂,不自觉知,终亦必亡而已矣。故程子曰:“敬而无失乃所以中”,此语至约,是真实下功夫处。愿於日用语默动静之间试加意焉,当知其不妄矣。近来觉得“敬”之一字真圣学始终之要,向来之论谓必先致其知然後有以用力於此,疑若未安。盖古人由小学而进於大学,其於洒扫应对进退之间,持守坚定,涵养纯熟,固已久矣。是以大学之序,特因小学已成之功而以格物致知为始。今人未尝一日从事於小学,而曰必先致其知然后敬有所施,则未知其以何为主而格物以致其知也。故程子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又论敬云:“但存此久之,则天理自明。”推而上之,凡古昔圣贤之言,亦莫不如此者。试考其言而以身验之,则彼此之得失见矣。《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二。又见《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三二。
【246】全宋文 卷五五一六 朱 熹〔八九〕
答胡广仲
《太极图》旧本极荷垂示,然其意义终未能晓。如阳静在上而阳动在下,黑中有白而白中无黑,及五行相生先後次序,皆所未明。而来谕以为太极之妙不可移易,是必知其说矣。更望子细指陈所以为太极之妙而不可移易处以见教,幸甚幸甚!
解释文义,使各有指归,正欲以语道耳。不然,则解释文义将何为邪?今来谕有云:“解释文义则当如此,而不可以语道”,不知如何立言而後可以语道也?仁义之说,'顷答晦叔兄已详。今必以为仁不可对义而言,则《说卦》《孟子》之言皆何谓乎?来渝又云:“仁乃圣人极妙之机”,此等语亦有病。但看圣贤言仁处还曾有一句此等说话否?来谕又谓动静之外别有不与动对之静,不与静对之动,此则尤所未谕。“动静” 二字相为对待,不能相无,乃天理之自然,非人力之所能为也。若不与动对,'则不名为静;不与静对,则亦不名为动矣。但众人之动则流於动而无静,众人之静则沦於静而无动,此周子所谓“物则不通”者也。惟圣人无人欲之私而全乎天理,是以其动也,静之理未尝亡,其静也,动之机未曾息。此周子所谓“神妙万物”者也。然而必曰主静云者,'盖以其相资之势言之',则动有资於静,而静无资於动。如乾不专一则不能直遂,'坤不翕聚则不能发散,'龙蛇不蛰则无以奋,'尺蠖不屈则无以伸,亦天理之必然也。来谕又有动则离性之说,'此尤所未谕。盖人生而静虽天之性',感物而动,亦性之欲。若发而中节,欲其可欲,则岂尝离夫性哉?惟夫众人之动动而无静',则或失其性耳。故文定《春秋传》曰:“圣人之心感物而动”,《知言》亦云:“静与天同德',动与天同道”。皆未尝有圣人无勤之说也。却是後来分别“感物而通”, “感物而动” 意意迫切',生出许多枝节。而後人守之太过,费尽气力,百种安排',几能令臧三耳矣。然甚难而实非,恐不可不察也。
《知言》“性之所以一”,初见一本无“不”字,'後见别本有之,'尚疑其误。继而遍考此书前後说颇有不一之意,如“子思子曰” 意是也。故恐实谓性有差别,'遂依别本添入“不”字。今既遗稿无之,则当改正。但其它说性不一处,愈使人不能无疑耳。昨来《知言疑义》中已论之,'不识高明以为然否?上蔡虽说明道先使学者有所知识,却从敬入,'然其记二先生语,'却谓未有致如而不在敬者。又自云:“诸君不须别求见处,但敬与穷理则可以入德矣。”二先生亦言根本须先培擁,'然後可立趋向。又言庄整齐肃,久之则自然天理明。五峰虽言知不先至则敬不得施,然又云格物之道必先居敬以持其志,此言皆何谓邪?熹窃谓明道所谓先有知识者,'只为知邪正、识趋向耳',未便遽及知至之事也。上蔡、五峰既推之太过,而来喻又谓“知”之一字便是圣门授受之机,'则是因二公之过而又过之。试以圣贤之言考之,似皆未有此等语意,却是近世禅家说话多如此。若必如此,则是未知已前可以怠慢放肆,无所不为,而必若曾子一唯之後,然後可以用力於敬也。此就之行,於学者日用工夫大有所书,恐将有谈玄说妙以终其身而不及用力於敬者,非但言语之小疵也。上蔡又论横渠以礼教人之失,故其学至於无传。据二先生所论,'却不如此。盖曰“子厚以礼教学者最善,使人先有所据守。但讥其说清虚一大,使人向别处走,不如且道敬耳。此等处上蔡说皆有病,如云正容谨节外面威仪,非礼之本,尤未稳当。子文文子,《知言疑议》亦已论之矣『一』。僭冒不韪,深以愧惧。但讲学之际务求的当,'不敢含糊,不得不尽言耳。《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二。又兄《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七二、九七、一六九,《宋元学案补遗》卷四二。
『一』议:宋闽、浙本皆同,《正讹》改作“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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