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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元文》---胡氏相关文选 胡志盛整理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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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0 发表于: 2021-12-02

【48】全元文卷一四八二 胡榮祖
胡榮祖
胡榮祖,吉水(今屬江西)人。曾任吉水縣州判(清道光《吉水縣志》卷一九)。本書收胡榮祖文二篇。

權 説
或問:權之爲説,漢儒解之於前,宋儒非之於後,不識權者果何物也?愚曰:權亦事之宜也。然則,權與義同乎?曰:不同。請聞其説。曰:有常之宜曰義,臨時之宜曰權。問者未達,曰:權之説如此,不有害於道乎?曰:否。孟子嘗言之矣,權正為害道者設也。霜嘗思之,盈天地之間,往者過,來者復,裁制萬事,變通無窮者,惟其義而已。蓋仁者義之愛也,智者義之辨也,禮者義之儀也,中者義之則也,信者義之實也。雖然人之情萬殊,事之出萬變,或愛有不可施,智有不可用,禮有不可執,中有不可定,信有不可必,是皆孟子所謂害道者也。聖人知其然,故曰: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夫權者,聖人憂道之深謀處變之大用也。如可乎可,不可乎不可,此義也。或可之中有不可,而不可之中有可,此權也。權與義,無非道也。然君子之用心所當日進者學也。深造者道也,謹守者義也,不可預知者權也。愚故曰,有常之宜曰義,臨時之宜曰權。(清康熙《古今圖書集成·學行典》)

經權部紀事
《淮南子·人間訓》:晉文公將與楚戰城濮,問於咎犯曰:「為奈何?」咎犯曰:「仁義之事,君子不厭忠信。戰陳之事,不厭詐僞。君其詐之而已矣。」辭咎犯問雍季,雍季對曰:「焚林而獵,愈多得獣,後必無獣。以詐僞遇人,雖愈利,後亦無復。君其正之而已矣。」於是不聽雍季之計,而用咎犯之謀。與楚人戰,大破之。還歸,賞有功者,先雍季,而後咎犯。左右曰:「城濮之戰,咎犯之謀也。君行賞先雍季,何也?」文公曰:「咎犯之言,一時之權也。雍季之言,萬世之利也。吾豈可以先一時之權,而後萬世之利也哉。」(清康熙《古今圖書集成·學行典》何本方、許麗艶校點)

【49】全元文  卷一四八八 董復禮
胡景望墓誌銘至治二年
余友景望寝疾,病,馳往省之,謂余曰:「蒙之不淑,遘兹大疢(一),度弗復起。恨不獲卒業於先進之門(二),請從此訣(三)。」翌日,病革,諸父昆弟環而視之,顧其父曰:「我之不類,以集戾於厥躬,如天之德恨弗克報(四)。壽天,命也,幸勿感。」又顧其兄若弟曰:「吾將與若戮力以亢吾宗,今遽止於斯,命也,奈何?尚賴勗爾德、勵爾業(五),蚤夜孳孳,毋黍厥祖,則吾死猶無死也。」言齕,續息絶,實至治二年□月□日也。始予從鄉先生鲁月卿學,見生稠人中,冲旷澹夷,举止詳瞻,言語侃侃,不妄嬉笑,心固已奇之。先師就世徵漢傳門人以次相授法,故獲與胡氏諸子同研席。惧紛華盛麗之誘于外而訹其中也,乃就館于溪上别業,與之辨析理趣,意授而神領,吟咏情性,若有可觀者焉。劇則挟筴以歌(六),曳杖以游,相娱也。未幾,以疾告,竟以是夭。胡氏内外姻黨無慮數十百人,長者如哭其子弟,幼者如哭其父兄,知予疇昔之分、莫逆之情,宜乎不知淚之横集也!將葬,其弟若兄來請銘。余謂世之君子身既没而名不腐者,文辭、功業耳。若生之不幸弱喪,百不一試,宜若無傳焉。然而,拱把之木,培之埴之(七),可使拂雲;泛濫之流,疏之導之,可使赴壑。使天假之以年,安知其無所表見於世耶?觀其從容於正命之際,神色不變,無呻吟顦顇之態,此子曾子、子桑户所以大過人者,胡氏以弱子能之,其果賢乎哉!是宜銘。生讳某,字景望,妣胡氏,世爲鄞人。曾祖考某,曾祖妣某氏;祖某,祖母某氏;父某,妣某氏。生死時纔十有八,未娶無子,以幼弟宏翁繼,權也。葬於鄞縣胡之原,從母居也。窆之日,是歲某月某日也。銘曰:
猗蘭播芬,凝霜祝兮。輶車發軔,摧厥軸兮。若人之萎,我心孔悲。陵隳谷坼(八),視此刻辭。
〔一〕遘兹大疢:約園本作「適兹大」。
〔二〕恨不獲卒業於先進之門:進,約園本作「正」。
〔三〕請從此訣:此,約園本作「先」。
〔四〕如天之德恨弗克報:報,約園本作「振」。
〔五〕尚賴勗爾德、勵爾業:德、業,約園本分别作「學」、「德」。
〔六〕劇則挟筴以歌:筴,約園本作「策」。
〔七〕培之埴之:埴,約園本作「植」。
〔八〕陵隳谷坼:隳,約園本作「堕」。


【49】全元文 卷一四九三 王寔 (三)
陰陽葫芦銘為林庵太守赋
有瑞者瓢,並蒂雙實。外分混沌,内含太極。二氣交嬉,玅合而凝。絪緼坱扎,浑然天成。虚中有容,生意不斷。扩而充之,吾道一貫。駢肩並立,清若夷齊。同氣所兆,孰識端倪。草木之實,希世者貴。玄中之玄,英發莫關。同颖之禾,薦之周京。孰如此瓢,往古未名。維潤使君,至和所致。千載有聞,金沙别墅。


【49】全元文 卷一四九八 王 毅 (一)
贈胡深序
蒙莊氏有言:「其嗜欲深者,其天機淺。」予嘗玩绎厥旨,而諗之於人,厚味之是饕,妍姿之是悦,凡外物之可喜可慕者,举足以蒙蔽其心。是以心之虚者日以塞,靈者日以昏,不但一行之不能成,而亦一藝之不能精矣。若是者何哉?嗜欲深則天機淺而已。若夫嗜欲淺而天機深者,則其人品之高,未易企及,何行之不修,何藝之不可進也哉。余生胡氏仲淵,雅善書,謹而不拘,逸而不肆,識者以爲得歐、虞筆意。州里晚進,多取法焉。又善詩,潔而無疵,淡而有味,識者以爲得韋、柳句法。流輩之間,未能或之過也。君通地理,明葬法,觀山水之美惡,卜時日之吉凶,折之以理,一洗淫巫瞽史之陋,其得公明、景純之遺意者邪。又善方藥,審虚實而補泻之,隨寒熱而温凉之,惟拳拳於活人,不汲汲於求利,其得岐伯、仲景之微旨者邪。家世業儒,其讀書也,不章解句釋,而心领意會聖賢大意,其有所見也欤。君好神仙之學,不爲熊經鳥申,而識龍升虎降,金丹之要訣,其有所受也欤。喜觀釋氏之典,不泥緣業之粗淺,而悟本源之精微,此尤君之翛然不可及者也。嗟夫!世之常人,或有寸長片善,已欲誇於時俗,能兼善者,蓋罕有之。君之能事不可勝举,其何以能爾邪。曩在京師時,君同宿僧舍,夜雪盈尺,跌坐達旦,不見其惰容。後又同舟南歸,水陸數千里,觀君用財豁達,未嘗有吝色。持心甚正,寓物不流,澹然無聲色之好。所謂嗜欲淺而天機深者,於君見之矣,其多能也宜哉。然君之所存,蓋欲務德行之純,初不求技藝之富,或以多能目之,知君淺者也。或者止以醫目之,不知其餘事,是尤不知君者也。然與博而失之雑,無寧約而歸于一,以君之天資,向使用志不紛,真積力久,其所成就,記可量也哉?趙君子昇之久病也,服君之藥而獲瘳,俾予作文以叙謝。余與君道谊之交也,故始之以頌,終之以規。余以雑學而未能一於道也,亦因之以自警焉。

【49】全元文  卷一五○○ 王 毅 (三)
與胡仲淵季彌章書至正十三年十二月寄
仲淵一别將兩年,彌章一去幾一載,雖同淘江之東,隠然弱水之隔,時事多虞,不知四方何時俱寧,二賢何時全歸,臨書不覺爲之怅然也。兹因三益長子去台城省乃翁,已作石抹、萧君書,仗此老作大檀越,爲毅創書樓。更仗二賢言之大參公,亦爲作檀越可乎?第恐大參不讀書,非其所喜,倘愛屋及烏,以仲淵之故,時蒙作成(一),捐數月之俸,亦足為士林美談。蓋鄉里朋友間,貧者愛莫能助,富者又以均役、減分、勸票三事助憎,非假王公大人之力,則無以成之。邵康節之安樂窝,朱晦菴之武夷精舍,亦皆達官貴人作成之,毅不過小規模,惟二賢同三益爲幹緣,不勝幸甚,草艸不具。
〔一〕時蒙作成:時,《括蒼叢書》本作「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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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1 发表于: 2021-12-02

【49】全元文  卷一五一〇 梁 寅 (二())
胡氏家乘序
余嘗與胡君孟節論縣之文獻。孟節因言:「吾縣舊稱士大夫之林薮,而縣志不傳,老成凋謝,後進士靡所詢稽。吾少獲從諸長者游,故家遺事頗多聞之,願相與採摭爲縣志。」余深然其言。久之,君示余以《胡氏家乘》,凡先世遺文一卷,官诰公牘一卷,譜系一卷,其録之也詳,其言之也信,而又赋詩五十韻,以述祖德、示兒经。觀其所述,蓋以未能成縣志而先紀其家族者也。其先本於漢渭城令建,遡其源也。其科第官封盛於唐,紀其可知也。唐末曰德信者爲袁州刺史,因家於渝南,著族遷之始也。刺史之後七世曰臻,宋熙寧中爲司法參軍。司法之季子曰遵行,隠居不仕,號白雲居士。皆録其詩文,列其所友,詳於親而近者也。由居士而下至孟節,九世學行科第,代有可稱。南郭先生趙君埙为序之至详,余不复述,独伟孟节之志,而书其概,以见凡训迪其后者固当以谱系之修为之先也。


【50】全元文  卷一五四六 朱 右 (二)
送上虞總督胡君詩序
行樞密院架閣胡君師德,以省檄督戍上虞之三年,及代當還。諸將師士卒民耄倪與吏胥之在官者,爭挽留,不忍舍去。勢不可得,則傾城相送,供張祖道東門外,至三十里,遮拜執爵,各以言進。爲將帅者曰:「自吾奉檄守御聽總督節制,凡得以承令藩省,扦患庇民者,總督之教也。」又有進者曰:「穀我甲胄,修我戈弓,維總督之庸;率先我將校,訓練我士卒,維總督之律。」爲軍旅者曰:「我飢食我,我寒衣我。我食我衣,維侯之需。侯其去矣,我將奚依?」民父老曰:「我耕我織,侯不我役。寇來侯攻,寇去侯卹。士則操戈,農則服穑。弗奪我力,維侯之德。」儒士大夫曰:「既治乃武,復脩乃文。衣冠續續,禮讓敦敦。旅贲诜诜,維逢掖是尊。」方外交者曰:「衛我宗教,安我山林。力則我助,疚則我鍼。病我者去,利我者任。朝唄愔愔,以報侯心。」爲有司者曰:「錢穀甲兵,供億日糜。簿書支離,侯其我除。期會之逋,侯其我纾。民樂其趋,官程弗逾。侯今去矣,吾告其誰?」侯各爲飲卒爵,拜而復曰:「聖明天子,監兹下土。奠我東南,大藩有府。桓桓省臣,節鉞威武。奉命唯謹,承宣弗怠。維大夫士民,其相予不侮。走也何脩,獲致於此?」遂相視泣下以别。予乃喟然而嘆曰:嗟虖甚矣!久於其事者之有成也。今之督戍,番更受代,率月一易,未能周知人情,而思還其職,雖有惠利,曷由以施?顧欲人得其心也,難矣!胡君领事日久,及兹兩期,凡將師之勇怯,旅卒之强弱,官吏之勤怠,人材之賢否,赋役之重輕,民庶之勞佚,悉能知之周而處之當,故人之從己也,皆心悦而誠服矣。得其心有道,亦不過所欲與聚,所惡勿施而已爾,尚何有古今之異耶?胡君非求異於今也,得其心焉耳。處之久而得其心,則成效章章若是,豈不爲居官長民者之勸哉?時之朋從名能文者,又分韻歌詩為餞,予因序人人之言而論之。

【50】全元文  卷一五四八 朱 右 (四)
跋胡季球先公歲月記
予嘗讀韋玄成、劉歆傳,觀其能傳父業,以世其家,爲漢名臣,未嘗不歎羡歆慕而不已也。今觀胡瑜述其先《太常公遺事》,及歲月日記,則又不獨世其業,且足發其先德,以垂後人也。昔史遷、班固記先人事,見諸序傳,柳河東《先君墓表》,歐陽子《瀧岡阡表》,王荆公《先大夫述》,又豈必仰於他人哉?先太常遺命,不求状誌,□□不有待於吾子也。况世之狀行銘墓,多失其實。使世有歐陽□,則雖子瞻先子,亦將托於人矣,遺命云乎哉?太常公致事還南,獲參緒論。兹得見季珹君,喜太常之有子,而又知太常之有識也。若太常之□行,季珹之志與,諸名公具言之,兹不暇贅。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三 胡 翰 (一)
胡 翰  
胡翰(一三〇七——一三八一),字仲申,號仲子,又號妫仲子,學者稱長山先生,金華(今浙江金華)人。少從蘭谿吴師道、浦江吴莱學習古文,復登同邑許謙之門。曾遊歷大都,受到公卿大夫的廣泛稱譽。元末避地南華山,著書自適,文章與宋濂、王祎齊名。洪武初年,命為衢州教授,會修《元史》,復薦入史館。《元史》書成,賜金還鄉。洪武十四年(一三八一)卒,年七十五(《明史》卷二八五)。著作有《春秋集義》《胡仲子集》,《長山先生集》等,今有《胡仲子文集》一〇卷傳世。本書所收胡翰文,凡出《胡仲子文集》者,以明刻本為底本,校以明弘治十六年沈傑刻本《胡仲子先生信安集》(簡稱《信安集》、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簡稱《四庫全書》本)和清同治十二年胡氏退補齋刻《金華叢書》本(簡稱《金華叢書》本)。集外共輯得佚文八篇。

招鶴辞
世言鳥之壽者必曰鶴,禀氣於陰而游於陽(一),遠可千歲,誠羽族之宗長,仙人之騏骥也(二)。余家二鶴,其一縞而缁,頳頰而頂不丹,與《相鶴經》言不類(三),雅善舞。其一丹頂青趾,羽毛娟娟然而潔(四),方效舞而整。余悯之。將世所謂壽者非邪?抑乘剛風,驾飛仙,下上于玄間?固不得而知也。乃招之,辭曰:
鶴之去兮,下土方橧不可巢兮,恨孰與之翱翔(五)。三桑無枝兮,望蒼門而未陽。西母折勝兮,恐邓林之不芳(六)。鴟厉吻而啸號兮,鶝衔矢以為長。仁鳥高逝兮,杳莫聞其歸昌。牛哀化而為虎兮,雖含靈而無良(七)。葬蓁蓁而阹迾兮,括隠隠而機張。疇復殪彼猰貐兮,驅百怪以伏藏(八)。鶴之去兮,海是泊。浟湙無垠兮,深入冥漠(九)。天吴九首兮(一〇),仡立而可愕。海童之么麼兮,又唏而相薄 (一一)。歸墟合夫尾閭兮,三神峙而參錯。何飛廉之弗戒兮(一二),舟欲進而忽却。扶罔象而驾蛖魚兮(一三),將往來以乘蹫。觀蕩蕩於天外兮(一四),求坤軸之所託。擢鼇力之不任兮,玄黄雑而揮霍(一五)。鶴之去兮,無遠遥。大圜於穆兮,上積清寥。澹至人之無爲兮,與光以遊邀。聘騏骥於天路兮,左玉女而右松乔。齊騫騰於風背兮(一六),吹參差之洞箫。恍出有而入無兮,非世俗之所服。憑高雲以結思兮,極勞心之樓恻。昔余覽夫幽經兮,嘉金行之肖儀。曰吐故而納新兮,歲千祝以爲期。朝澡神於秋水兮,夕中警乎湛露。曾日月之幾何兮,忽溷澖而莫之主。仙既不可睹兮,彼又得而馭之。世不可以容穟兮,將羽化而去之。萬類之芸芸兮,何有於定姿。曶神奇而馮生兮,鯈臭腐以焉歸?鳶何飛而戾天兮,魚何躍而在沼(一七)。鳳何覽而來下兮,龍何欲而能。氣定使之然兮,孰觀其徼妙。夏虫之疑冰兮,取诮於知道。上下為宇兮,四表為樊。大和訢合兮,含生孔蕃。曷不古處兮,樂全其天。麐折足於車子兮(一八),徒反袂而泗涟。龜曳尾於泥塗兮,惧觸罟而造鑚。觀既往而知來兮(一九),唯委順於陶甄。援雅琴以發彈兮,聊釋余之中悁(二○)。亂曰:山海浩兮蔽虧,城郭燎兮委蛇,人民是兮今豈非。芝三秀兮可療飢,益歸乎來兮丁令威。
〔一〕禀氣於陰而游於陽:於、而,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二〕仙人之騏骥也:騏骥,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三〕與《相鶴經》言不類:與相鶴,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四〕羽毛娟娟然而潔:娟娟然,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五〕恨孰與之翱翔:翱翔,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底本句尾原有「朔」字。
〔六〕恐邓林之不芳:林,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七〕雖含靈而無良:良,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八〕驅百怪以伏藏:百,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九〕深入冥漠:漠,原阙,據《四庫全書》本補。
〔一〇〕天吴九首兮:九,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一一〕又唏而相薄:薄,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一二〕何飛廉之弗戒兮:戒,原闕,據《四庫全昔》本補。
〔一三〕扶罔象而蛖魚兮:扶,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一四〕觀蕩蕩於天外兮:觀蕩蕩,原阙,據《四庫全昔》本補。
〔一五〕玄黄雑而揮霍:黄雑而揮,據《四庫全書》本補。
〔一六〕齊騫腾於風背兮:騫腾,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一七〕魚何躍而在沼:沼,原作「治」,據《四庫全書》本改。
〔一八〕麐折足於車子兮:車,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一九〕觀既往而知來兮:來兮,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二○〕聊釋余之中悁:釋,原作「澤」,據《四庫全昔》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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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2 发表于: 2021-12-02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三 胡 翰 (一)
白鹿引
士之在公者,不欲以簿書刀筆自秽(一),恒曰「吾吏隠也」,號於人(二),而人稱之亦曰:「彼誠吏隠也。」有一人焉,以刀筆稱論其能(三),則必以為訾己矣。求若古人隠於吏者,則自京師達乎郡邑,概未之見焉,何其鮮也!今年秋,余以疾歸畊田里,有白鹿生者與余遇焉。嘗聞鹿千百歲者始白,匡庐、衡、霍間(四),古仙人乘之,以邀遊于金庭不死之鄉,安肯屑意人世乎?吾惧不足以承左顧。生曰:「子以錙銖富貴,苟朝夕之生於巌穴者(五),即仙也邪?安土而不诡於人類者(六),非其俦邪?則子亦不知道矣。」余聞而異之,留與之處,投袂而去。它日,問諸其友(七),則曰:「此武城周生也。」生客廣陵,辟地東南,雖阨甚不戚。貴人聞者,辟以自佐,即不拒。趨事襜襜,然未嘗職吏牍。或以吏訾之,即笑視曰:「是刀筆者,何負於人?獨白鹿生非吏邪?」其為人如此,雖其友亦莫盡知之。古所謂依隠以玩世者,其生也哉!蓋學老子者。乃赋白鹿之引,歌以招之云:
鹿之呦呦兮,彼姝者子。非仙之俦兮,尚何求兮。鹿之伎伎兮,彼姝者子。世莫係累兮,是以從吾志兮。大車連駟,吾不知所税兮。
〔一〕不欲以簿書刀筆自秽:自,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二〕號於人:號,原阙,據《四庫全書》本補。
〔三〕以刀筆稱論其能:稱,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四〕匡庐、衡、霍間:匡,原闕;間,原作聞;據《四庫全書》本補改。
〔五〕苟朝夕之生於巌穴者:原「夕之生」下衍「夕之生」三字,據《四庫全書》本删。
〔六〕安土而不诡於人類者:土,原作「工」,據《四庫全書》本改。
〔七〕問諸其友:問,原作「間」,據《四庫全書》本改。

少梅賦
少梅者,以其抽毫象物,託意於梅而命之也。余為之赋,則屈子所謂置以為像者云。
夫何一嘉植兮,忽肖儀而孰主?解余衣以盤薄兮,馳余思乎瑶之圃。若有人兮,獨立乎千古。冰爲魂兮,玉雪其度。澹遺世以消摇兮,負姱節而不可拔。恍頩然而一見兮,若經年之遠别。散縞衣於空明兮,驾蜚龍以超忽。情惝柷以摇曳兮,氣漫汗而揮霍。歎雲蒸而飈厉兮,紛又繼之雨雹。撫陽閼與香如兮,齊造化於一指。驚建木之既椔兮,眷瑶華其何異。靓娟而凌波兮,浩綽約乎崇阿。向北風而含韵兮,承南服之冲和(一)。春渺渺兮何其(二),望美人兮天一涯。折芳馨兮延佇,將以遺兮所思。大化不停兮,細入無垠。高下散殊兮,其機孔神。服貞白以自嘉兮,今胡為此滋垢也?豈隨時而變化兮,催夫人之逐臭也。豫章不辨兮,樽中縄墨。棄厥菌簵兮,矢蓬以為直。惯衆芳之芜秽兮,天肅殺以戒寒(三)。窃獨揆其中情兮,岂云異夫荃蘭。何靈均之好脩兮,結珮纕而弗睇。吾將斂而就實兮,和商鼎以進帝。鳴呼勗哉兮,保兹令美。世莫諒其真兮,尚識其似。
〔一〕向北風而含韵兮承南服之冲和:承,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二〕春渺渺兮何其:「其」下疑奪一字。
〔三〕天肅殺以戒寒:戒,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三 胡 翰 (一)
湘筠辭
湘之山兮西迤,湘之水兮東騖。何箘籍兮孔多,望不極兮湘之浦。帝去兮雲中,俾夫人兮延佇。曾莫樹兮椒蘭,又莫檻兮蘅杜。載雨兮載陰,滔滔兮誰與渡。將以遺兮琅玕,抱幽貞兮永固。

風雷引
烈烈轟轟,為飈兮爲霆。迅發兮震驚,薄太虚兮下上聲。謂天懠兮孔仁,孰司炳兮共厥靈。民無愕兮載寧,威既揚兮沛澤零。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三 胡 翰 (一)
長清操
河水之清兮清且涟漪。我泳其流兮而源不知我,飲而鉴兮我何求思。勗兮勗兮,勿揚其波兮勿淈其泥。

思沂操
曾氏有居者,睠焉不忘魯之舊鄉。余以聖賢之道不下带而存也,作《思沂操》以廣其志云。沂之水兮泱泱,曷不歸乎以浣我裳,我思兮孔長。沂之水兮湜湜,曷不歸兮以沐我德,我思兮心恻。沂可思兮亦可泝,予鼓而舞兮谓吾之與兮。

越水操
越水浟浟兮,不可以方舟。旋桓有魚兮,不可以爲鱐。九罭寸目兮,岂不密且周。惟魴及鮪兮,竭澤是求。有獭有獭兮,復跋于州。

長山操
長山之下兮,翳翳其木。易于原田兮,亦有嘉穀。孰馮于陵、穿余之屋,不以我爲虞兮,反縱尔毒。匪咒匪虎兮,曾莫我敢逐。(以上明刻本《胡仲子文集》卷一〇)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三 胡 翰 (一)
與許門諸友論宗法
僕不佞,獲與諸君講以文之好,雖不可謂之知言,然未嘗不概于心也。比見有以宗法為問者,景翰答之甚辨,顧僕有不能釋然者数事。夫大宗、小宗之法,其廢也久矣。《記·大傳》嘗載其説曰:「别子為祖,繼别為宗,繼祢者為小宗。有百世不遷之宗,有五世則遷之宗。百世不遷者,别子之後也。宗其繼别子之所自出者,百世不遷者也。宗其繼高祖者,五世則遷者也。」説者謂别子爲公子,若始來在此國者,後世以為祖。繼别者,謂别子之世嫡也。兄弟尊之,之小宗。繼高宗者,亦小宗也。又曰:「有小宗而無大宗者,有大宗而無小宗者,有無宗亦莫之宗者,公子是也。」説者謂公子為先君之子,今君兄弟。又曰:「公子有宗道。公子之公,爲其士大夫之庶者,宗其士大夫之嫡者,公子之宗道也。」説者以公子不得宗君,君命適昆弟為之宗,使之宗之,是公子之宗道也。至於國之鄉大夫,有不出於公族者,蓋未嘗及也。而士庶人之事,則又略無所見。故後世之言宗法者,止於卿大夫之有采地者,以禮斷之也,然禮固未嘗言士庶人無宗也。且使大夫或有廢而爲士庶人者,其宗法亦將隨而廢乎?抑否乎?使士庶人有升而為卿大夫者,則於法宜得立宗矣,而族之適之有宗之之道乎?抑自爲後世之宗乎?曾子問曰:「宗子爲士,庶子爲大夫,其祭也如之何?」孔子曰:「以上牲祭于宗子之家。」是所謂宗子者,其卿大夫之世適乎?其有非卿大夫之世適,而士之世適者,其兄弟為卿大夫,遂以適士為宗子(一),可乎?孔子曰:「宗子為殇而死,庶子弗為後也。」或大宗之世適有絶其後者,族人可樂以為後乎?抑亦弗為後乎?苟不為後,則大宗廢矣。大宗既廢,則族人皆五世則遷之宗也。其於疏屬,終不能合而為一,則所謂尊祖者,得無有未盡乎?百世不遷之宗,其死也,族人為之服齊衰三月,其母妻之死也亦然。五世則遷之宗,其死也,當服者為之大功九月,其母妻之死也,何獨無服乎?後世宗法不行,宋儒往往欲立小宗之法。今士庶人之家祭祀,有用宗子法者,亦合於禮之意乎?抑以古卿大夫之事,而今士庶人行之,得無僭乎?朱子之述家禮,固欲同志之士熟講而勉行也。其於祭祀之禮,未嘗不嚴於主人主婦之位,則固寓宗子之法矣。不然,則亦有可處置者乎?太宰以九兩係邦國之民,曰宗以同族得民。其所謂得民者,豈止於今記禮者之言乎?將猶有可推者乎?此皆所未喻也。諸君講學之日久矣,苟不鄙而卒見教焉,則幸矣。
〔一〕遂以適士為宗子:以適士為宗,原阙,據《信安集》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三 胡 翰 (一)
答汪秀才書
遠勤書問,自往歲至今,一且再矣。歷時既久,恐以不敏取疏遠於足下,而勤懇之意終始不逾,則僕雖不承颜接辭,有以知足下之為學矣。足下立志甚高,陳義甚偉,不以世俗之笑侮折辱為折辱笑侮。行以己孝弟為本,進脩以古人為法,讀書討論義理,以珠泗濂洛之書為主。上有難兄,下有難弟,何求而不獲?宜無藉於人也。雖藉於人,宜得當世硕儒,淵治光大,真知寔履,足目俱到,中心粹然者,與之切磋問學,激揚其不挠之氣,敦篤其有為之志,肆其有而極其才之所至可也,何取於僕也?僕幼愚戆,老更變故,學殖荒落,未嘗抗顔一日以為人師。偶承校官之乏,橋居兹郡,與諸生進退俯仰者数歲矣。計其交游之士,步武相周旋,議論相上下,或日一至焉,或月一至焉,或月日之間屡至焉,環郡之中,以及郊牧,又遠而邑里,未嘗有以問學為己事相告者。豈一鄉一邑一郛之人,皆憧憧絜挈,不暇從事於是哉?良以僕非其人也,非其人則將有所不屑焉。足下相去稍遠,曾不知之。一旦過采游譽,以不及見為恨,累數百言道其願見之懷,與其所以為學之意。足下之志誠篤矣,陳義誠偉矣,將以自異於今世俗之人,求合於古之君子,誠亦異於人而有合於古矣。僕安所進於左右?獨念人之有生,甚不易也,學者竭思慮、疲精神,於聖經、賢傳、百家之言甚勞也。朝氛之氣彌宇宙而薄光景,盳洋易位,非不勃然鋭矣,未崇朝而消液,安足恃乎?故君子貴乎有所養。見聞之知不可以爲真知,有外之心不可以合天心,其意斷可識矣,又況以一人當兆人,以一世觀萬世,與天地並立相終始者乎?其氣象亦可見矣。僕嘗培焉自揣其不可,惕焉將以遷善補過,不敢以衰病肆焉而不加省,其願學者如此。其於文字既非所長,且不樂為也。世俗不知者,以其疇昔嘗秉筆焉,輙慕而求之,僕亦不得已而應之,豈其心哉!足下非不知我者也,今幸以正學告我,我安得不以正學相與言之!至於可否,意猶未以爲必也。桐山鲁先生,僕所畏慕者也,非足下之鄉先生乎?儀以余言為過,幸從而質之。因郑生還,輙布其區區,以答來意。臨書薄遽,不既。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三 胡 翰 (一)
與孔元夫按察書
僕自去年夏獲望風采,按言論於公署之側,有以見閤下之用心,古君子之用心也。僕,鄙人耳,何足以知君子?窃於《易》而得之。《易》以陽為君子,陰為小人。陽剛而陰柔,陽舒而陰惨,其氣相反,其在人也似之。嘗以是博求天下之士,其人正大剛明者也,公平易直者也,則其為君子必矣。其人深險柔佞者也,回邪狡戾者也,則其為小人也必矣。陰陽之類也。故小人難知,而君子易見。閤下之在省為端人,按部為賢使者。其謀猷言旨,經緯獻替,所以簡在帷幄,措之中外者,僕固不能悉聞之,悉見之,則謂之不知閤下可也。今遽以古君子為苟苟言者,苟相慕悦哉!閤下見人不修邊幅,握黜陟之柄,下視諸生,猶故等夷(一)。與人言,不存形迹,曰是而是耳,曰非而非耳,開心見誠,辟之青天白日,雖庸人竪子,皆以為磊落明白。則僕之於閣下,有不待悉聞悉見而知其用心者,以此也。以閣下之剛明正大,公平易直,有古君子之風,則凡有懐而不吐,有故而不能達者,又安得自隠於左右?僕,委巷之人也,非有高蹈遠引之志,以偃蹇傲俗。又非有良田廣宅,優游卒歲以自足。少嘗從問學,岂不知君臣之義無所逃於天地之間邪?顧惟孱弱多病,中年厦更憂患,頥頷發一癰,出膿血数斗,卧而呻吟者數月,親友不忍其即死,力治之始愈。支缀視息,已定廢人。口輔偏哆,齿牙摇落,筋脉如中風狀,出言蹇澁,舉食久乃下咽,如是者十餘年矣。比罹兵變,竄身山谷,憂懼迫於内,淫邪襲於外,自腰及髀,遂成重膇,倉卒弗治,馴至足疾。幸其不發,則周旋進退,接武少壯間,若無異然。或發而不制,則痛楚通夕,莫識有生之樂,如是者又數年矣。平生迂拙,百事堕人後。今五十有九矣,形影相顧,子女無一息慰左右。先世敝庐,焚蕩不存,薄田歲入,奉租税,不暇自治。每上先人墳墓,則痛心疾首,不知涕泣之所從。閣下視僕如此,以為於世何如也?往歲朝廷急於求才,過聽人言,移文見徵,有司敦迫就道。及至金陵,入觐主上,退謁今相國李公于中書。一省之屬見之,始知僕誠嬴疾人也。留省署兩月,察其學與才,益又知其迂阔不及事者也。遂以學校之職授之,特不欲以儒見棄耳。承乏既久,虚糜廪食,無補名教。時取故書讀之,目眵視短,未能終卷,即己遺忘。將叙次一二文字,拟諸作者,而酬答累之,亦莫就緒。學業愒弛,莫此為甚。今年士人家見録至公文仕宦及閑良人才殘疾老病者,容其乞身,不覺喜形于色。及聞閤下持節,再蒞東浙,則有益喜,庶其陳列自明,有投策之日矣。今乃有非所料者,一旦欲以不肖之名举而進之,夫亦過聽人言,不探其较獨衰病,有大不可者乎!此雖得之傳聞,萬有一焉,則僕之身與家將俱廢矣,恐累阁下知人之明。且今賢才輩出,忼慨倜傥之士,一切出其所長,馳就功名,豈少如僕者乎?幸察其悽悽之心,有非險詖狙詐如世所謂小人者,則亦可哀之甚也。韓子云:「天地鬼神,臨之在旁。」僕豈欺閣下者哉!天地鬼神定監臨之。閤下為時求才,宜亦為時保養人才可也。夫壯而學而行,老而休者,士之常也。(以上明刻本《胡仲子文集》卷三)
〔一〕猶故等夷:「故」,原作「古」,據《四庫全昔》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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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3 发表于: 2021-12-02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四 胡 翰 (二)
送徐文昭序
古之言吏者,以治得民。何治也?正己之謂也。不正乎己,不可以正人矣;不正乎人,不可以得民矣。故吏治之失,自秦漢始,贾谊深诋之,爲其徒事刀筆,以簿書期會爲務,不知政體也。秦漢之制,吏必試書法,諷書不及九千字者,不得爲吏。上書字不正者,輒举劾其失。以秦人之趣簡便而不苟如此,是刀筆吏亦未嘗不學也,況於古乎!故曰學而後入政,未聞以政學也。信安之士徐文昭,嘗從其鄉先生習舉子矣。業成,起家爲吏。吏大府數歲,不待書秩,執政者拔而用之,授烏傷簿。鳥傷,由颜孝子得名,古邑也。文昭循謹而知學,良吏也。勾稽簿領之外,將有以得吾民乎?舍正己不可也。故鄉人嘉其行,而翰爲之序。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四 胡 翰 (二)
送胡正辭叙
延祐初,诏天下郡縣選用諸生為吏。諸生多學官弟子,習俎豆,修詩書之業,一旦起家,持簿書筐箧,與刀筆吏伍,或不願也。即有願爲者,吾諸生哉!即吾諸生爲之,猶不願也。余嘗以是相天下士矣。士有胡正辭者,受《詩》於安陽韓先生。學既通,舉進士不利。念其親,則皆高年,冀得禄以養。自越來吾婺,居歲餘去,補吏台郡。戒行李有日,薦紳交游之士咸詩以餞之。余固宗人也,逎曰:正辭是行也,人將以爲榮,非吾安知子所不願哉?子举進士時,吾見子已蕲然矣,今反用伍刀筆吏乎?殆子之親老矣,不可以不仕。然國家選用儒者,非以簿書期會、迎合上官爲諸生能也,又非以刑法食貨赋税民為諸生習也。郡縣久苦刀筆吏苛詐,而諸生起學官,良謹有循行,且修詩書之業,明先王之道,可致太平之治。子爲吏,幸無以刑法食貨簿書期會佐良二千石,則吾宗人所望也。(以上明刻本《胡仲子文集》卷四)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四 胡 翰 (二)
送趙子將赴北序
武威余公廷心,特達好士(一),雖身處顯宦,而所至延訪儒者,退然如布衣。居淛東二年,移病乞去,余始以諸生進謁。既而公歸淮南,丁太夫人之喪。中原構亂,淮南當其衝,遂起公衰經中,守鎮安慶。天下如公者,計不多得,不以廟堂之地處之,而置在彊場,恐一旦倉卒,非國之利。去年,公之客趙子將來,言公無恙,唯須髪浸白,貌加瘠耳。聽其言論,自分與城存亡決矣。子將從公游最久,在武昌時,嘗教其子得臣。比至京師,公爲書薦之達官。諸故人自京師至儀真,又屬其故人善遇之。其來是也,且曰:「淛東有胡翰者,子往見之,於學當有得也。」故子將以公之言爲信,而不忘余於闾左,安知余之非才哉!燕人有石,燕人不貴而宋人貴之(二),彼以爲玉故也。使知其非玉,則委而去之,甚於燕人矣。趙公宫之垣廪以蒿荻,趙人發而試之,箘簵不能過其堅,彼惟無箘簵故也。使若楚之多箘簵,則安用是哉?余見余公之日少,不虞公之惟予有甚於平生知己者。愳燕石與趙之苦楚不足爲世堕,終敗折耳。然余公之好士,則天下之士知之。子將在其門,非若余之非才也。年壯氣鋭,可以有爲於世。進之以學,可以自至古人。顧乃碌碌泯其跡庸衆之中,挈挈奔走道路而不暇,則人不知也。子將家西江豐城,有老親在焉,日夜念之。告於余曰:「吾轅將南,而今反北其施矣。」余甚怪之。則曰:「楚氛未靖,西江未有歸日。京師成遵,余公之友也,嘗以直道谠言,忤柄臣於威燄方灼之時,臨不測之禍而不辟,今起而用之,吾往依焉。」嗟乎子將!余無以增益子矣,何以稽之哉!今天下之患,四肢不举者多矣,幸朝廷無事,腹心可恃也。子往而見余公之友,益以東南之事告之?如余公者,豈宜久在外哉!此非予言,天下之言也。
〔一〕特達好士:特,原作「時」,據《四庫全書》本改。
〔二〕燕人不貴而宋人貴之:宋人,原作「宋義」,據《四庫全書》本改。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四 胡 翰 (二)
送陳仲經赴京師序
括蒼陳仲經將爲京師之行,其姻友韓進之爲之請贈言。余問仲經如何人也,曰「醫者也」。「子知其醫乎?」曰:「否。」昔河東張仲舉,嘗稱其術本東垣李氏,又善鍼法,則其人固善醫也。余於鍼砭未暇論,嘗聞李氏之學,推人之受病(一),根於中氣不足。其治體以脾胃為主,其用謹於内外有餘、不足之際,窮其補漓升沉之理,隨證加損而爲之方,其意較可見矣,故世多尚之。嘗有中風不仁者,醫視之,投以人參數斤而愈。有痢者、盅者,醫視之,取白术、當歸,佐以它剤投之。以木香傷中氣,人所用者輒去之,痢者服之,三月不愈。又以盅者之證爲不足,投某剂,亦不愈。母氏始病熱不汗,頭若脇皆痛甚,七日而氣憋。醫視之,或曰「此傷寒也」,或曰「非也」,病且革,醫猶恬而視之耳。比余至京師,京師之醫十倍而甚於此者有之,然不皆主李氏。鳴呼!明之患世人以元氣不足,爲外傷淫邪而反泻心肺,是重絶其表也。安知爲明之之學者,概以淫邪積滞爲元氣不足視之,間有中者,則其術神矣。不幸往往而死,寧不爲之寒心乎!若是者,蓋有由矣。昔明之之言曰:「凡外傷有餘之證,必見於左手。左主表,故人迎脉緩而大倍於氣口,或再倍,或三倍。内傷不足之證,必見於右,右主裏,故氣口脉大倍於人迎。傷重者在少陰,則再倍。大陰則三倍。」是豈不明甚矣乎?後之學者得其書之所言,而不得其所不言,其於脉固有所不能盡明者矣。苟不能明,何怪其誤也?唐許胤宗不欲著書,以爲脉之候幽而難明,吾意所解(二),口莫能宣也。由今視之(三),胤宗之言豈不信乎(四)!世皆知鍼砭,刺人一拨,見病之應(五),捷如飛矢(六),以故不敢輕用(七)。就令用藥,皆以針砭視之,豈不庶幾乎(八)?余未識仲經(九),而輙以是告者,重進之之請也(一○)。告之以余所見者(一一),欲其慎之也(一二)。仲經誠審於脉,而又慎之(一三),則善學李氏者矣(一四)。方張君在翰林(一五),雅善推轂士(一六)。仲經往矣(一七),吾見户外之履滿矣。
〔一〕推人之受病:受,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二〕吾意所解:吾,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三〕由今視之:今視之,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四〕胤宗之言豈不信乎:胤宗,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五〕見病之應:應,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六〕捷如飛矢:捷如,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七〕以故不敢輕用:敢,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八〕豈不庶幾乎:豈不庶,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九〕余未識仲經:仲經,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一〇〕重進之之請也:也,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一一〕告之以余所見者:告之,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一二〕欲其慎之也:欲,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一三〕而又慎之:又慎之,原阙,據《金華叢書》本補。〔一四〕則善學李氏者矣:則,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一五〕方張君在翰林:在,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一六〕雅善推轂士:士,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一七〕仲經往矣: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四 胡 翰 (二)
贈楊載序
洪武二年,余客留京師,會楊載招諭日本,自海上至。未幾,詔復往使其國。四年秋,日本奉表入貢,載以勞獲寵賚。即又遣使流球。五年秋,流球奉表從載入貢。道里所經,余復見于太末,窃壯其行。丈夫生不為將,得爲使足矣。緩頰折衝之間,一言得之,足爲中國重;一言失之,亦未嘗不爲夷狄侮笑。東南海中諸夷國,遠而險者惟日本,近而險者則流球耳。由古以來,常負固桀骜,以為中國不足制之。元入中國,所統土宇與漢唐相出入(一)。至元中(二),嘗命省臣阿刺罕將兵討日本,未及其國,而海舟多漂覆,不利。其後又議取流球,用閩人吴誌斗之言(一),不出師而遣使往喻其國(一),留泉南者雖久之(五),讫不能達而罷(六)。豈二國果不可制乎(七)?亦中國未有以服其心也。今載以一介行李(八),冒風濤之險,涉魚龍不測之淵,往來數萬里,如行國中,不頓刃折鏃,而二國靡然一旦臣服,奉表貢方物,稽首拜舞闕下。此非人力,蓋天威也。天威所加,窮日之所出入,有國者孰不震疊?因其震疊而懷柔之,行人之事也。非有陸贾之辨,傅介子之勇,莫膺其任。而載忼慨許國,奮不顧身者,吾不知其所何負也!窮求其故,而於駙馬王公見之。公在閩中,嘗取漢太尉家法書以遺載,欲其不失為清白吏子孫(九)。意者夷人饒於貨寶,恒以此陷中國之使。中國之使受其啗而甘之,鮮不畅於利者。使载本畅於利,則奉天威命,安往而不濟;苟畅於利,則所奇丈夫,檢狎小子之不若耳。幸加勉焉。國家委重,非特使事,蓋將授之以政矣。
〔一〕所統土宇與漢唐相出入:出入,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二〕至元中:至,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三〕用閩人吴誌斗之言:言,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四〕不出師而遣使往喻其國:不,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五〕留泉南者雖久之:雖,原阙,據《四庫全書》本補。〔六〕誌不能達而罷:達而,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七〕豈二國果不可制乎:二國果,原阙,據《四庫全書》本補。〔八〕今載以一介行李:今載,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九〕欲其不失爲清白吏子孫:清白吏,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四 胡 翰 (二)
送祝生歸廣信序
余觀秦漢以來學術之盛,未有加於宋諸儒者。方乾道、淳熙間,朱子紹明道學之統于東南(一),時則有若廣漢張氏、東莱吕氏,相與左右而扶持之。其它豪傑之士,如永嘉薛氏、戴氏,東陽陳氏、唐氏(一),亦皆角立,自以其所長暴於一世之間。而江西陸子靜氏,則又其卓然者也。自鹅湖會集,而議論往來,是非抵牾,至不能挈而合之,則欲各尊所聞,行所知,以俟後之君子。二子既没,國家混一南北,表章聖賢之學,教人取士,非朱氏不著爲令,於是天下靡然向風。顧凡昔之所謂豪傑,則已磨滅澌盡,雖其説之存者,蓋亦無幾矣。獨爲陸氏之學者,今江東西間往往不乏其人。世雖欲舍之,而終不能使之不傳者(三),何也?窃徵諸其書,不能盡其奥,恒思就其人問焉。故處州録事鄭復初先生嘗為余言,其鄉人祝蕃遠之學出自陸氏,且甚高其行,今十有五年矣。至正丁亥,余居先人之喪,有友偕客來見者,余匍匐釋杖而出,望見冠服,若不肅,即而與之語,則朴乎儒者。問其家世,則蕃遠先生之從子元晖也。問先生,則即世矣。因述其行己之概。先生遇事不顧利害,與人開心見誠;所至以講學爲己任,指授有師法。尤屬意其門人危素,與之語,或終夕不寐。去輒目送之,以爲興吾教者必斯人也。噫!使先生苟在,則僕承下風而趋,固所甘心焉,而今不及見之。元晖之所得者,又特其地理之説爲詳,殆其支餘耳。地理家者,夸尚禍福以惑人,徼取重貲。而元晖見利不苟趨,見不可不苟就,漸濡世澤,猶不失爲儒家子。余聞,與之周旋,登麓而望,指某水某丘,類若可徵者。窮其故,不余告也。於其歸省,乃率交友赋詩贈之,敢致一言曰:子之不我告者,其術秘耳。願聞子從父所紹於陸氏者,可乎?余嘗識危君於京師,危君不自言其學之所自,子言之。又聞安仁李仲公,子之先友也。余視其文章,不在子從父下矣。子幸歸而拜之,以余言質諸先生。有若朱子之徒者,其言如此,且翘翘然望之,先生其謂何哉?子它日其有以語我來。
〔一〕朱子紹明道學之統于東南:統,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二〕東陽陳氏、唐氏:唐,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三〕而終不能使之不傳者:使之不傳,原作「之使不得」,據《四庫全書》本改。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四 胡 翰 (二)
送張傑夫赴廣陵序
張君傑夫,以己亥之秋同知信安郡事。後二年辛丑,余始辱與之游。又二年,而君以秩滿調廣陵。其子之師祝彦明氏來告曰:「行者必以贈,禮也。赠以言者,義也。張君之望於先生久矣。今君之車馬有行色,先生益亦圖諸?」余聞之矍然。蓋學有祠曰文昌,祀七曲之神,賜姓受氏。揆其初,與君同所自出。每春秋,君必潔牲謁告祠下。每祭必燕洽,與諸生極歡而罷,且俾紀諸盛美。受命既久,誌以衰憊,不果答君之貺。微子,吾幾遺之如弁髦,敢不黽勉從禮以奉行之者!夫人之相與,不以遇合爲難。其好我也,則望以周行之示。其出祖也,則致夫靡懈之規。敢不黽勉而继之以義!今天下構兵數歲矣,廣陵在東南為大都會,昔之豪華鉅鹿,皆君所見者,一旦蕩無遺矣。直視平野,設險以相保,子遺之民望治甚於飢渴。苟能舉簟食勺飲投之,即黎瘠者戴之猶父母神明也,果何惮而不亟球之!畏天命而悲人窮,此其時也。君過家上冢,往踐其任,幸爲我謝諸牧守。高蓋之車,缇油之屏,朝廷所以彰有德者,二千石與别驾實共膺之。今方修漢故事,願勉旃,毋自處黄霸下也。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四 胡 翰 (二)
送葉通判詩序
方山葉君來往郡事,其居距學宫,豫章槐梓之陰相接,警欬之音相聞也。君旦日出署公牍,退即從容與諸生談義。歲時往來,觞酒豆肉相勞問,意未嘗不歡然相得也。於是四年矣,書考且去。諸生來告曰:「君之勤於政,仁於民者,群耳目不可塗也。窃幸承君子之光,在《詩》有之,『無小無大,從公于邁』,我則從之矣。又曰『載色載笑,匪怒伊教』,君則教我矣。今君之驪駒在門,無一言以道揚厥美,夫乃不可乎?」先生蒋植曰:「生之言然。《甘棠》,周人所以美邵公也;《嵩高》,周公所以賜申伯也。託物造端,婉而可推於政者,古之義也。君家方山海上,食禄于衢。即其山川風土之勝,以撼其登高思遠之情,不亦宜乎!請以是赋之。」既而成章,屬余叙之。余與君,東西南北之人也,幸而集焉。取詩書法律以相從事,以爲其志沾沾自足於是,則末矣。往歲,東南之民弄兵海上,聞其鄉有孝義者,合衆得千百人,願爲國先驅,出死力討之。事垂集而將帅執狐疑之心不決,卒養虎自遺害者,至今扼腕。此其人爲如何哉!吾恐生不足以知君也。君行,勉之,毋久處囊中不脱颖而出也。

送許祭酒還京師序
元年冬,诏崇國子學,大選儒臣,以典教事。於是許先生存仁以適用之才,名家之學,簡在聖衷,由博士超拜祭酒。先生既蒞職,致請于朝,俾歸省先墓之在金華者。乃十有二月丙午,謁拜墓下,竣事戒行。内自京師,外及邦人君子,莫不喜聞快睹而稱顧之,以爲闾里之榮也,邦家之光也,斯文之幸也。翰雖衰病,將别猶不能已其區區焉。自昔帝王之興,順天應人,以有大造於海内。士無貴賤,無小大,無遠近,咸有帝臣之願。故知者効其謀,勇者陳其力,術者、技者彈竭其能,蝟興角立,一切馳聘,以就功名。其間克任道德之重,膺師友之選者,計自漢唐以來,幾何人也?漢高帝以馬上取天下,若無事吾儒者。唐太宗雖從事吾儒,求其經緯天下之故,培植國家之本,若房、魏諸臣,豈嘗庶幾成周之風乎?皇帝監觀古今,當四方用武之日,即以教國胄子爲先務。先生在皇宫,歷年既久,啓迪弘多,至于今兹,遂長成均。優渥之恩,特達之遇,人皆知先生之才之學,足以致之而無黍者也。翰於先生之歸,嘗聞之曰:吾起諸生,承輝明兩之間,自視無它長,惟一誠對越耳。然後知帝王經緯天人之故,培植國家之本,有出於知力、方術之外者。又知先生所以膺師友之選,任道德之重,非人所及知也。此《易》所謂「尊酒簋,武用缶」者。翰也,昔嘗受之先師,而存仁獨能紹而行之。循是以往,苟無替焉,則閭里之榮,邦家之光,斯文之幸也。余將他日以爲先生賀。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四 胡 翰 (二)
送周善長歸省括蒼序    至正二十五年十月
余交善長父子間,今十餘年矣。至正乙未之夏,宣城貢公泰甫以侍從之臣,除閩海廉訪使者,道經婺之蘭溪。天盛暑,人多患暍,遂假溪上民家居之。善長侍其嚴君濟川先生,走數百里,自松陽山中來見。公歡甚,叙故舊之好,形之咏言,復手書《玩齋集》中諸詩,遺之以歸。濟川至婺,俾持示余,且徵會焉。余於公無能為役,其見察殆若神交,人不知之,濟川知之也,因識公之末簡。後四年,余辟亂山中,見濟川于松陽。又六年,見其子善長于嚴州,壯而美髯,漫若不相識者,而善長固識之不忘。今年余卧病太末,善長以公事至郡,數抵余舍,言論移日,以小卷三植物請予書之。君子於松取其貞,於竹取其直,於梅取其潔,莫不有可觀者。方天地閉塞,風霜之氣凛然,草木能不易其操者寡矣。等而至於人亦然,不幸而罹世草昧,衣冠塗炭,能不變其志者,未嘗無其人,亦豈多得哉!始余與濟川相見時,海内雖多故,民猶晏晏也。往來江湖之上,過從寂寞之濱,常歡然自得。因念在錢唐,夜與貢公共談,以《奊集藁》命余叙之。意謂奊集,以取其名節耳。公之心余知之,濟川知之也。濟川嘗為文學掾(一),循雅守名檢,退休山林,高年無恙。今又有子如此,其得之家學者乎?抑服習賢大夫之流風餘韵者乎?其能潔能直能貞也,必矣。歸省之日,幸致余意於而翁,曰謝家玉樹,盡在庭砌矣,善封殖之,以無忘角弓。是歲乙巳冬十月叙。
〔一〕濟川當爲文學掾:爲] 原作「謂」,據《四庫全書》本改。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四 胡 翰 (二)
送袁知州赴寧都序
江西既平,執政者選真長民之吏,起袁侯於信安,以知寧都州事。信安之師,唐公也,有僚友之好。在時之彦,鮮于必仁,名家也,有久要之義。來謂余曰:「袁侯行有日矣,吾屬赋詩,願先生一言以嘉惠之。」余觀州郡守吏,秩不貴於諸侯,而勢等。而諸侯始封,地大者五百里,小者百里而止。今郡地千里,州猶不下數百里,俗之登耗,政之小大,金穀之出納,教化之張弛,恒懸於長之賢否,由是擇吏者慎之。有守焉而無所建明,不可也;有為焉而無惠愛以加民,不可也;有惠愛而不知經國之大體,猶不至焉也。兼是數者,與望屬之,而資格不逮,猶將階焉而升也,岂不難哉?今袁侯之爲寧都,不待積勞書能,公府拔之將校之列,而付之民社之任,其賢可知矣。袁侯受任,釋其弓馬之勞,而按夫文墨之事,其往宜矣。獨侯有母夫人在堂,高年七十餘,李令伯所謂「盡節於陛下之日長,報劉之日短」者,能無慨然于懷乎!方是時,令伯爲此言,猶未食晋人之粟也。苟仕焉而食人之粟,處兩難之勢,古之君子蓋有道矣。《詩》不云乎「四牡騑騑,周道倭遲」,言行役之遠也。又曰「岂不懷歸,王事靡盛」,言王事不可不固也。雖臣子之孝思根於天性,鳥能以私恩廢公义乎?無私恩非孝子也,無公义非忠臣也。權其輕重而行之,故曰:「不遑將母。」雖行之(一),父母之愛曷已哉!故曰:
「將母來諗。」今寧都在西江之上,計其道里所次,有非昔人之倭遲者矣。袁侯治其民,政成之日,迎其親以就養,有非昔人之不違者矣。余敢以是勗君之行,庶古之义也。
〔一〕雖行之:雖,原作「難」,據《四庫全書》本改。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四 胡 翰 (二)
送吴思道歸金陵序
東南都會,稱金陵爲最。始余至其地,從先生長老考德問道,則知李公晉仲之賢,次則陳子恭、許可進,群輩崛起,亦邦之彦也。子恭嘗偕余登石城,臨大江,四顧徘徊。由翠微之顛,下憩清凉寺。具酒肴,談笑為樂。懷玉郑復初先生赋詩,薩天錫泊諸生皆和之,蓋亦一時之高風逸韵。余再至,求其人,則往往隨牒四方,存者無幾矣。又其後,余至焉,則山川改觀,求其人之存者,莫不化爲異物矣。及來信安之地,亦余故所游者,其民物罹兵燹,較之他郡,凋瘵滋甚。顧凡朋類,多賓客游士。客有吴思道者,管仲之鄉人也,與可進爲同行。余往時雖不及識之,而翱翔諸公間,固久爲余言其事,歷歷如在眉睫。余思晉仲不可復作,見其鄉人於世異事殊之後,豈不猶幸也邪!思道甚直而不求異於人,甚能而不求售於俗。志慕古雅,尤善畫,好鼓琴。居庠序之職,阨於單窭,郡邑鮮克知之,其知者,又力不足振焉。於是揖余而别,因述夫盛衰之故,離合之情,而釋之曰:天地之化,終則有始。知恒而不知變,則浚恒也,知變而不知恒,則振恒也。浚則困,振則凶,不知天者也。故鳳皇乘乎風,聖人乘乎時,天將啓之,則聖人作矣,賢人君子出矣。子歸而視夫黄旗紫蓋之氣,則知余言為可微矣。幸無效白面書生,蟬食經傳,槁死而無聞也。子其行哉!(以上明刻本《胡仲子文集》卷五)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四 胡 翰 (二)
歴代易覧序
《歷代易覽》二卷,馬公本初既纂以成書,持授余讀之。始周讫宋,上下千數百年,土宇之離合,帝王之因革,人物之盛衰,政治之得失,善可法,惡可戒,不待細金置石室之藏而具見大較,如指諸掌。迺為之叙曰:史之爲書,自左氏《内傳》,司馬遷《史記》之後,而編年、紀傳之體常並行於天下,雖有作者,不能易也。二體之外,或綜括以成一家之言,則《唐志》之所謂雑史也。其事辭不備,其義例不分,君子取其便文,以嘉惠承學而已。昔温國司馬公既修《資治通鑑》,患夫載籍浩博,未易遍閱,逎約之為《舉要歷》,又約之為《歷年圖》,又析其中為《稽古録》。其言曰:「歷年多而举其大要,則用力少而見夫全功。」今本初是编,猶温國之意也。温國諸書,今刊行民間者唯《通鑑》耳,其它蓋不多見,雖袁枢之《節要》,陳傅良之《本末》,亦僅有存者,余每惜之。韋布之士處乎窮鄉下邑,有志於學,而力不足以致天下之書。身都富貴者,力足致之,而或不暇殚其歲月之勞。一旦得公之書,豈不深可藉哉!古之學者,多聞則守之以約,多見則守之以卓。徒守卓約之説,而不復攷求諸史,以廣其見聞之益,吾恐非廣大精微之學也,豈著述之意哉?故書其端,以告承學之士。本初以進士起家,師事信安戴君迪先生。君迪邃於《春秋》,其傳蓋有所自云。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四 胡 翰 (二)
古樂府詩類編序
太原郭茂倩衰次《樂府詩》一百卷,余采其可傳者更定爲集若干卷。復論之曰:周衰,禮樂崩坏,而樂為由甚。是制氏為時樂官,能紀其鏗鏘鼓舞,而不能言其意,則天下之知者鮮矣。況先王之聲音度數,不止其所謂鏗鏘鼓舞,其人固不能盡紀也(一)。以是言之,岂不難哉!若聲詩者,古之樂章也。《雅》《郑》得失(二),存乎其辭,辨其辭而意可見,非若聲音度數之難知。而國家之制作,民俗之歌謡,詩人之諷咏,至于後世,遂無《雅》《頌》之音。雖用之郊廟朝廷,被之鄉人邦國者,猶夫世俗之樂耳。獨何欤?蓋詩之為用,猶史也。史言一代之事,直而無隠。詩係一代之政,婉而微章。辭義不同,由世而異。中古之盛,政善民安,化成俗,美人情,舒而不迫,風氣淳而不散。其言莊以簡,和以平,用而不匮,廣而不宣,直而有曲,體順成而和動,是謂德音。及其衰也,列國之言各殊,儉者多啬,强者多悍,淫亂者忘反,憂深者思蹇。其或好樂而無主,困敝而思治,亦隨其俗之所尚,政之所本,人情風氣之所感。故古詩之體,有美有刺,有正有變,聖人並存而不廢。唯所以用之郊廟朝廷,非《清廟》、《我將》之《頌》,不得奏於升歌宗祀;非《鹿鳴》、《四牡》、《大明》、《文王》之《雅》,不得陳於會朝燕享。内之為閨門,外為之鄉黨,非《關雎》,《麟趾》,則《鵲巢》《騶虞》之《風》,情深而文明,氣盛而化神,故可以感鬼神,和上下,美教化,移風俗。今茂倩之所次,有是哉。以其所謂郊祀、安世、黄門、鼓吹、饶歌、横吹、相和、琴操、雑曲攷之,漢辭質而近古,其降也為魏。魏辭温厚,而益趨於文,其降也為晋。晋之東,其辭麗,遂變而為南北。南音多艳曲,北俗雑胡戎,而隋唐受之。故唐初之辭,婉麗詳整,其中宏偉精奇,其末纖巧而不振。雖人竭其才,家尚其學学,追琢襞積,曾不能希列國之《風》,而况欲反乎《雅》、《頌》之正,滋不易矣。是以郊廟祭祝,則非有祖宗之事,美盛德,告成功之實。會朝燕享,君臣之間,則非有齊莊和悦之意,以發先王之德,盡群下之情,哇聲俚曲,若秦楚之謳,巴渝之舞,涼伊之技,莫不雑出以為中國朝廷之用。慆心盈耳,不復知其為教化風俗之蠹矣。夫民不幸,不見先王之禮樂。考其聲詩,蓋有足言者。然以唐虞之盛,不能無憾焉。吾於此見其風氣之淳,人情之泰,政治俗尚之美,皆非古矣。其治乱得失,是非邪正,雖去之千數百載,不待其言之著而今皆可見者,則詩之為用,不猶史之事哉!故合而論之,以寓吾去取之意,將望於後之作者焉。
〔一〕其人固不能盡紀也:也,原作「一」,據《四庫全書》本改。
〔二〕《雅》《鄭》得失:失,原作「天」,據《四庫全書》本改。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四 胡 翰 (二)
王氏數學擧要序
数何始乎?始於古之聖人。《六峜》、《九章》,蓋太昊軒轅氏所作也,其學則古無有也。六藝之教在小學,八歲之童習之而九歲,在當時猶一藝爾。道術裂於天下,百氏之説並興。天下之言數者,不必本於儒,而儒者亦罕究其奥。於是有國者立於一家之學,《五曹》、《孫子》之科隸在國子,雖以之名家可也。然議者猶以一曲病之,故其學之興也,不能如古之恒久。其爲教也,徵之於今而不可得。方田之法廢,則度地不得其要。粟米之法廢,則交質不通其變。以至禀税積冪,則無衰分少廣以御之。高深廣遠,則無重差勾股以御之。間有名其術者,舉一貨一幣,一程一度,銖銖而乘之,銖銖而除之,寸寸而乘之,寸寸而除之,終其書不出乎此。學之者,終其書不得其術,亦惑矣。吾不知古所謂《五曹》、《九章》法者,有類焉否也,意其不若是也必矣。數者,天地之紀也,萬物之統也,唯聖人能举之,聖人達乎天地萬物之情故也。不達乎天地萬物之情,以言乎數者,則賴有聖人之法存焉耳。當小學既廢之後,法之存者鮮矣,雖世所謂通儒,或莫之能於是。有言之者,吾乃以其不能而病之,亦惑矣。且百氏之説,不適於用,君子不病之。是雖不當於古,豈不愈於百氏之説哉!故吾於王氏之書有取焉。其言九九奇兩之法,較之世所見者,約而甚嚴。于以均多寡,比輕重,揆高卑,準遐邇,或盈或朒,或正或負,紀一衍萬,極乎兆京正載,其用不窮。其意亦將授之於人,非欲人之不知也。使數學復興,則是書宜不廢。吾惜不及見其人,而獨得其書以論之。其有深於此者,吾亦不敢謂其盡於書也。吾聞之,物生而後有象,象而後有兹,莫非數也〔一〕。豈必由其術者,然後能通之哉!苟通之,雖謂之儒者可也,而儒者之學則大矣。
〔一〕莫非数也:数也,原作「教」,據《四庫全書》本改。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四 胡 翰 (二)
風水問答序
鳥傷朱君彦脩,故文懿先生之高第弟子也。少讀書,從先生游最久。嘗有志當世,充赋有司,不合,退而業醫,猶幸其濡沫及人也。著書數萬言,曰《格致論》,人多傳之,而君之醫遂名海右。又以陰陽家多忌讳,不知稽諸古也,復著書數千言,曰《風水問答》。書成,示余雙溪之上。推其用心,可謂至矣。《易》曰:「仰以觀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天確然在上,其文著矣;地隤然在下,其理微矣。著者觀之,微者察之,知乎此者,知乎幽明之故,非聖人孰與焉?而漢魏以來言地理者,往往溺於形法之末,則既失矣。至其爲書,若《宅經》、《葬經》之屬,又多秘而亡逸不傳,則失之愈遠。朱君力辨之,以為人之生也,合宗族以居,為宫室以處,審曲面勢,得則吉,不得則凶,其理較然。及其死也,祖宗之神上參于天,举而葬者,枯骨耳。積歲之久,并已朽矣,安知禍福於人,貴賤於人,壽夭於人哉!古葬不擇地,而居必度室。據往事以明方今,出入《詩》、《書》之間,固儒者之言也。昔者先正辨方正位,體國經野,土宜之法用之以相民宅,土圭之法用之以求地中,皆為都邑宫室設也。而冢人墓大夫之職,公墓以昭穆,邦墓以族葬。借欲擇之,其兆域禁令,孰得而犯之?以是知君之言為得也。惜其書不見於二百年之前。紹興山陵改卜之議,晦菴朱子以忠贾禍矣。以一世豪傑之才,千古聖賢之學,萃乎其人,觀於天下之義理多矣,而篤惟蔡元定之説是信者,是果何也哉!吾邦自何文定公得朱子之學於勉齋,四傳而爲文懿。君受業先生之門,計其平日之所討論,亦嘗有及於斯乎?不然,則是書成於先生未易簧之日,必能是正其説,傳信於人,而顧使翰得而讀之,岂知言哉。且翰先生之葬,今十年矣。襄事之初,匍匐將命,而不暇擇,嘗惕然於先儒土厚水深之言,於是得君之書,欣然如獲拱璧。昔里有余祯者,以是術游江湖間,邵菴虞公深敬信之。其著書曰《地理十準》,虞公稱其有得於管輅、王吉之傳,力诋曾、楊之非,而不悞《指蒙》非輅所作,則與翰同一惑也。書之于篇,朱君其幸終有以教之。

全元文卷一五六四胡 翰 二
趙氏合族詩序
天下之生,皆同胞也。而吾觀之,一邑之間為秦越者不知其幾焉,一鄉之間為秦越者不知其幾焉,甚則一室之人猶秦越也。喟然思之(一),何相去遠乎哉(二)!意者不幸生今之時,民不見德(三),其少恩固宜(四),則求諸古而觀之。贾誼稱庶人父子之間,借耰取箒(五),遂有德色谇語以相夷(六)。則當時之為萬石君者蓋少(七),而如谊所言者(八),家自為秦越也。吾猶以為漢承秦敝,其少恩去禮義固宜(九),則有益求諸古而觀之。有周之興,可謂美矣,而《葛藟》之詩有「終遠兄弟」之歎,《秋杜》之詩有「獨行踽踽」之怨,其宗族兄弟既不足恃,欲得他人而親之,又終莫之顾而比焉。以文、武、成、康泰和之風,陵夷至於如此,則所為秉彝好德者,其心安在哉!天理微而己私锢之耳,吾岂以是誣斯世之民乎(一〇)?金華,吾里也。比歲兵興,吾從事於外,間而歸省先墓,見其故人長老朋友間,未嘗不雍雍然。過叔友家,数相勞問,見其長者少者,益怡怡也。范先生曰:「今趙氏合族以居矣,長曰伯明,次曰叔友,又次爲叔誠。其先也棄諸孤之日,皆幼也。家落,食指衆,惧不足给。又歲頻苦兵革,人思逃難。故其兄弟散而居之(一一),逮今二十年。叔友既置地合葬其先世之喪,積其所有,卜居雙溪之南。復迎其兄,命其弟,同室盧以處,合釜爨以食,有無相通,而欣戚無間也。此於名教,盖有係焉。」余聞而嘉之。今天下之人心習於故常,風靡波蕩,非有先王九两之法以聯屬之,必大谴太呵,入於禁纲。不得已而後有司举刑罰以縄削之。苟不至是,孰訾之哉?故富人之家不待壯而出分,貧者至老而無所歸,姻友不加詰,闾里不見讓,以是為同然耳。則今叔友之是举也,孰使之?吾固知其兄弟之間,將有油然而不能已者,庸非秉彝好德之良心乎?人推是心,天下爲公。大道之行,不在於古而在於今矣,吾猶得而見之乎。今以孝義聞天下,稱浦陽郑氏,其後永康眉山三兄弟聞而興起焉。鄉人歌誦之,讫蔑如也。伯明其尚以郑氏為法,以斯人者為戒,則先生之言,傳信於將來。余故取而書之,以爲趙氏合族詩叙。
〔一〕喟然思之:思之,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二〕何相去遠乎哉:何相去,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三〕民不見德:德,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四〕其少恩固宜: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五〕借耰取箒:原阙,據《金華叢書》本補。
〔六〕遂有德色谇語以相夷:遂,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七〕則當時之為萬石君者蓋少:蓋少,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八〕而如谊所言者:而,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九〕其少恩去禮義固宜:少,原阙,據《金華叢書》本補。
〔一〇〕吾岂以是诬斯世之民乎:世,原作「也」,據《金華叢書》本補。
〔一一〕故其兄弟散而居之:弟,原脱,據《金華叢書》本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四 胡 翰 (二)
吴氏家慶集序
家難而天下易,儒者有是言也。不難其大而難其小,其故何也?人生不能無群,群而居者,莫親於父子,次則夫婦也,昆弟也,等而至於長幼朋友之間備矣。君師者治之,昭德以義之,不協者有政焉,於政不協者有刑焉,大公之道也。舉吾大公之道,雖诛之可也。有家者,安得以是而齊之?十義之列,自君臣以降,有一不致焉,將喻之以道,教之以政,睦之以恩,閑之以礼,且惧其相夷也,相瘉也,無攸遂也。非有政刑之可加,不過積至誠以感動之,自引咎可也。家國之相去豈遠哉!而人情事變之難處,恒在骨肉之間。能率一家之衆,篤爲孝友之行,無有間言者,吾見亦難矣。桂侯自越來,乃為余誦其鄉人吴氏之美,其言曰:「吴氏自唐文簡先生家于越之山陰,後遷于諸暨之孝義里,世載厥美,萃于後昆,則有筠西翁焉。翁隠居而不仕,勇於爲義,賙人之急如弗及,人以長者稱之。其子曰庸,曰康,皆以才克肖。有事服勤于外,竣而反命,則率其諸孫鐩等,晨夕問安否。而翁教以禮,即冠婚喪祭行之,男女百餘人,莫不唯唯致謹,曰:『吾翁之教也。』翁年八十有七,其五世孫肅始生,賀客趋至。翁坐堂上,姆抱肅見客,顧瞻咨嗟,咸起為壽,其事可繪而傳也。州大夫聞翁之風者,按行境上,必以禮就見。國家有造之初,栾公鳳來署州事,有故不及其門,則致書喻意,若將慊然。是時翁猶無恙,今不復可見。唯是四方之士,所以尊高年,美善行者,其辭固存,傳示子孫,由是益亢其宗。未為無所係,願男一言以叙之。」嗟夫!人常以家為難治,余觀浦陽郑氏及今吴氏,不遠千里之途,並以孝友著于二邑之鄙,何其盛也!余雖不獲造翁之闾,登翁之堂,如郑氏相與之親且久,而桂侯之言,諸作者之辭,可徵也。獨念翁一布衣男子耳,教行於家,能爲古之人所難者如此。彼身荷爵禄,民戴其耳目以視聽,處勢重矣,又有國之政刑在焉,宜若易矣;然未聞庶幾於古者,何哉?桂侯,儒者也,方推其孝友之政,以敷于吾郡,必知余言非属天下,亦因孝以勸忠焉。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四 胡 翰 (二)
三老圖序
浦陽鄭氏,由宋著孝友東南,逮今同居者十有一世。余所見者,五世焉。幼而同游,老而相視無恙,最久者,惟伯陽兄弟。伯陽兄弟二十餘,而同母者三人焉。今年伯陽七十有一,其弟仲德六十有七,仲舒亦六十餘。既壽且康,人以為榮,而林君子山繪之為《三老圖》。仲舒以書遺余曰:「古所謂『老者將憲』,以乞言也。吾兄弟素敦朴,於言語無所取長,而威儀動作亦未必可憲也,曷取而圖諸?吾無惧以紹前美而垂後昆,將益脩敬愛,以堅晚節,則所願耳。幸有以激其衰懦。」余辱命作而言曰:天之所畀,智不能違。天所不畀,力不能取。子何慊乎?真元之氣(一),人鍾其粹者鮮矣。粹而際其會,又鮮也。際其會者鮮矣,會而保其全,又鮮也。而況於克昌厥後,益又鮮矣。故古之君子言人之善,不徒美之,必绥之以多福焉。故其詩曰:「豈弟君子,求福不回。」其稱人之福,不徒祝之,必介之以眉壽焉。故其詩曰:「既多受祉,黄髮兒齒。」斯亦至矣。而猶以為未盡期望之心焉,於是而曰「君子有孝子」也,於是而曰「永錫祚胤」也。言之不足,而又言之。求其人,果孰膺乎之?蓋亦難矣。自成周已然,非天固啬於人,氣之所鍾不齊也。漢荀爽、唐薛元敬之屬(二),人仰之若龍鳳,可謂鍾其粹,際其會矣,而壽考果何如哉?徐伯珍、李仲黄,人稱之為四黄四皓,可謂際其會,保其全矣,其祚胤又何如哉?蓋未之聞也。然則伯陽之得於天者,厚矣。當天下改物之初,伯陽福處疆場,一彼一此,敵常利之,有乘間之心。仲舒遠仕朔土,遭世傾覆,殊鄉異井,無期功之親,讵虞白首復有今日之集乎?兄兄弟弟,怡怡愉愉,不待爵禄而多福绥之矣,不事服食而壽考介之矣,而又甘旨之奉不違於時,則有孝子矣,孫曾之衆蛰其未艾,則多祚胤矣。风《詩》之所言,固備美矣。自夫人處之,逍遥山阿,優游毕世,和適而不可哉?而仲舒侍其二兄,欲乎猶諸生也。君子知郑氏之世德,於斯在矣。繼自今益篤,不忘國家崇養老之義,憲也。乞言也,必將有以取之。余且望闾而趨,采仙華之芝,酌麟溪之酒,合群從取詩人之辭,咏而歌之,以爲三老人壽,是亦異姓兄弟也。試以諗諸子山,郑奂故事猶存,圖中容有此客否?
〔一〕真元之氣:之,原作「子」,據《四庫全書》本改。
〔二〕唐薛元敬之屬:敬之,原作「之敬」,據《四庫全書》本改。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四 胡 翰 (二)
缶鳴集序
物生而形具矣,形具而聲發矣。因其聲而名之,則有言矣;因其言而名之,則有文矣。故文者,言之精也,而詩又文之精者,以其取聲之韵,合言之文而爲之也,豈易也哉?近之於身,遠之於物,大之於天地,變之爲鬼神,與凡古今治政民俗之不同,史氏之不及具載者,取而永歌之,載賡之,不費辭而及乎形容之妙,比興之微,若是者豈非《風》、《雅》之遺意哉!宜君子有以取之。吴郡高季迪(一),少有俊才。始余得其詩於金華,見之未嘗不愛。及來京師,同在史局,又得其所謂《缶鳴集》者,閱之累日不已。合古今體數百首,其事雖微,可以備史氏之懲勸。其辭則余之所欲模拟而莫之工者,鏗鏘振發而曲折窅如也。果何自而得之?方吴郡未入版籍(二),不幸爲僭窃者據之,擅其利者十年矣。士於是時,孰不苟升斗之禄以自活鬵釜間?季迪日與之處,曾不凂焉。顧乃率其俦類,倡和乎山之厓,水之澨,取世俗之所不好者而好之,含毫伸牍,鳴聲咿咿。及其得意,又自以爲天下之樂,率不足以易其樂焉,此其所得為何如哉!吾聞聲鍾鏗而立號,石聲磬而立辨(三),絲聲哀而立廉,竹聲濫而立會,鼙鼓之聲讙而立動,若缶鳴之聲果何音也?其西音乎?南音乎?抑太古之遺音乎?不然,則天下將治,正始之音將作,而此其兆乎?何爲一旦而及吾耳也?得乎天者不求知於人,求知於人者不得乎天。季迪不求於余而余知之者。商聲之歌不必出於己也,而曾子歌之。焱氏之頌不必費辭也,而後世稱之。則季迪之樂,亦余樂也。嗟夫!憧憧往來,朋從爾思。孰能為余發其吟風弄月之趣乎?季迪由是求之,其於道也幾幾矣。
〔一〕吴郡高季迪:郡,原作「群」,據《四庫全書》本改。
〔二〕方吴郡未入版籍:郡,原作「群」,據《四庫全書》本改。
〔三〕石聲磬而立辨:辨,原作「卞」,據《四庫全書》本改。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四 胡 翰 (二)
屠先生詩集序
屠先生彦德,越之諸暨人也。先生少處里闬,習為吏。黄文獻公判州事,見而才之,勉令就學,遂折節謝其故,等夷覃思於六藝之文,百家之言,久之,學乃大進。監書博士柯敬仲自京師歸,延致吴中,率吴中諸生師事之。吴為東南郡會,而敬仲放達,喜通賓客,至者非中朝賢貴人,則四方之游士。敦學相長,凡國家之故實,前代之儀注(一),咸與有聞。方是時,天下之知先生者非直黄公,當朝公卿大夫著聲譽者往往是也。元有國,自至元承平之後,人尚弥文,而器能多不足於用。先生雖儒者,所負魁然而嵬,指畫天下事,出入古今成敗利害,瞭乎若燭照而枚計,近在目中。貴人與之游者,聽其言莫不厭於心,然讫不引手援之以爲國家用。低徊不偶,僅以《春秋》試有司,取一教官,反出白皙少年下。則其平生之情,歡愉怫悱,憂思忼慨,觸於物者,宜有以昌其詩而發焉。余始識先生於吴中,先生長余数歲,及再見于婺,俱且老矣。間相與言詩,先生雅不自多,乃曰:「子於詩,可謂力扼虎,射命中矣。」余聞之恧甚,先生其詐我耶?先生既没,余與其二子亦久不見。前年,伯勤自越來,言先生之詩已棠次成秩,徵為之叙。今仲敬又來,復徵余言。後死者烏得辭之?古詩變而不選(二),選變而為律,雖有作者,恒窘於聲偶研揣之間,患不足馳聘以極乎人情物理之妙。觀於先生春容密栗,得之自然,時涉恢奇,不失乎當。能發古人之所未言,而悉吾意之所欲言。乃知先生昔者巧力之喻,於今見之矣。夫詩者,所以言乎其志也。先生之志不伸於當代,豈遂泯而不白於後世乎?是用語其二子,姑慎藏之,天下當有采而傳之者矣。
〔一〕前代之儀注:代,原作「伐」,據《四庫全書》本改。
〔二〕古詩變而不選:不,疑作「爲」。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四 胡 翰 (二)
黄巌戴氏合族詩序
黄巌戴志道,積貲為靈山大家,分給諸子,且二十年。會有警,志道父子辟亂山中,人自亡匿,不相見者久之。事平,始歸如故。於是其子曰祐,曰祚,曰禧,曰祖,曰禮,五人者奉其父,相與謀曰:「吾骨肉幸脱虎狼之口,而田庐貨賄幸不為强有力者之資。追念山中,日夜悲望,恐無復平生歡,則今何忍遽自携贰而不共此有乎?」乃合族數十人同居共爨。而志道年六十餘,髪不白,精力不衰,率其子姪習為孝友事,朝夕不倦,鄉人稱之。余聞其事於永嘉李君,得其篇什觀之,乃為之言曰:天地之間,有生者以類而聚。火之爲物也,陽之屬也,故炎而上。水之爲物也,陰之屬也,故潤而下。上火下澤,其性不同,故其卦為《暌》。水在地上,其勢必合,故其卦為比物皆然。鳥兽魚鼈之生也,其翔而集者必其群而後止,其躍而潜者必其隊而後趣。其或觸搏噬囓而去者,蓋必有異焉者矣。至於人亦然。人之相與處者,天秩也,非物比也。國之君臣,鄉之長幼,家之父子、夫婦、昆弟,自有生以來,未之能易也,而家爲最親。今天下不幸多故,民苦兵革,恒側足危惧。即有倉卒,扶老携幼,流離顛踣於道,窘甚,輙棄去不暇顧。男女剪為俘囚,殺戮相食(一)。吾恐生人之類,且縻爛澌盡也。於是得戴氏之事,以見天理之在人心,如青天皎日,而人類不至縻爛澌盡者,蓋有以也。夫猰,天下之猛兽也,其性嗜食人,獨不聞麒麟、騶虞爲其所殘。善人君子,天定相之。張公藝、李自倫之流,歷隋氏、五代之亂,而卒保有家族,數世不替。計其人在當時,智不加於楊素,勇不侔於賀若弼,善宦不賢於馮道,積貲不富於張筠,其所積習不過尋常匹夫之行,篤於孝敬友愛而已耳。今戴氏父子兄弟既析而復合焉,是以孝友開迹之始也。登登之築,基之不固,則積之不厚。涓涓之流,浚之不深,則引之不長。尚殚厥心哉!國家之制,五世同居者旌表其門。異時寵渥所加,不在其身,必在其子孫矣。
〔一〕殺戮相食:相食,原作「食相」,據《四庫全書》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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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4 发表于: 2021-12-02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四 胡 翰 (二)
鄭氏義門詩序
國朝旌表孝義,著為甲令,以風示海内。婺之浦江,於是列上鄭氏之行義。中書報下,如故事,賢大夫士莫不聞而美之。鄭氏之以義稱者,蓋延天下矣,予獨以予之知鄭氏,將詳於天下之人也。幼從先生受學,舍其家。見其二老人,順卿嚴重慎举動,達卿傥倜不為邊幅,然怡怡如也,皆有長者之風。其下子弟數十人,恂恂如也。朝夕出告入面,隨才能授以事。客至坐堂上,左右執酒脯,揖讓升降,不敢離尺寸。予處其尊幼親疏間既久,耳之所濡,目之所染,無間言也。是時族聚而同釜爨者已数世矣,上承朝廷旌號且二十年。家日以大,族日以蕃,至今其義聞益著。男女笄冠婚嫁有其節,死生葬祭有其禮,相愛以恩,相接以文。他如義屋義阡以處凡疏遠之屬,發廪捄災以及鄉隣之人,其事皆可紀。乃會上有蠲復之令,優澤又加焉。予故諸生也,東鄉而望,將爲二老人壽。而達鄉已不可作,順卿高年耆德,固無恙。而予獨不得與其子弟相周旋從事,惟所以道上德而贊風美者,莫如詩歌,賢大夫士既倡為之,鳥可廢諸生之義?徵諸隋唐以來孝友之家,如張公藝、宋興、王丕、李自倫之流,庶幾三代之民,故世咸義之。所以彰善瘅惡,樹之風聲者至矣。然郡邑齊民,猶以財力相長,豈不遠夫?予故論次其所知者,以明國家之恩,大夫士之言,於兹爲稱,其亦風示之意云爾。乃歌曰:
婵嫣鄭氏,族大以蕃。既蕃且同(一),義問弥敦。思印祖父,自躬戴德。有田連連,有庐翼翼。以播以祀,以修以藏。以貽孫子,百度孔張。世濟厥美,人克荷負。壽考在堂,其從如雨。肅雍孝友,莫非爾親。厥初有生,不異爾身。服以世降,恩則岡竭。毋傷樹荆,永懷瓜瓞。乾糇之愆,由小失大。不見是圖,敬奉明戒。推我同姓,逮我疏屬。曰居曰藏,有阡有屋。流風四徂,被于鄉闾。歲既薦荒,我寧弗輸。浦陽之江,其流瀰瀰。高門有閌,旌命有炜。小子作歌,告德于曾。永言保之,祖武是縄。(以上明刻本《胡仲子文集》卷四)
〔一〕既蕃且同:既蕃,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四 胡 翰 (二)
心學圖説序
心學有圖,圖有説,金華郑彦淵之所著也。彦淵之學,務得於己,不求合於人,故其言與先儒或同或異,不惑於人之是非。余始見之而駭,再而疑,三復而不能已,猶未釋然,乃捻諸彦淵氏,上下反覆其議,然後知其微意蓋有在矣。人同宇以生(一),孰無是心哉?中虚而神明,宰乎五官,統乎性情,經緯乎萬事,其爲心豈有異哉!可以參天地,赞化育,而不能不固於形,危於欲,而構於物。風波之民欤?倒置之民欤?何其相去遠也。冥冥之中,獨見曉者何其少也。幸而有之,則又過中失正。惡外物之慮,求照無物之地。以有生之氣,有形之狀皆幻也;以有爲之法,有言之教皆贅也,而亦終不能去之,秪自私耳。雖曰氣合於神,神合於無,吾心齋矣。無念無住,一超頓悟,吾明心也,見性也,而於理未能全盡,於物未能無外也。人與天地同出一本,有外之心不可以合天心,彼惡知之哉?彦淵恬處山林,洒然有高尚之趣。嘗危坐一室,通宵不寐,吾惧其去吾門墙而爲斯人之歸也。爾乃張皇幽眇,致極高廣,上派羲皇心地,而與搢紳儒者較是非、定可否於大公至正之域,此其志豈苟哉!邵子曰:「心為太極。」陸子曰(二):「宇宙分事即吾分事,吾分事即宇宙分事。」其亦有見於此乎?張子曰:「見聞之知,非德性所知。」其所得者,亦有得於見聞之外乎(三)?是自得也。苟自德之,總方而議可也,極口所言可也(四),不必同也,不必不同也,道一而已。知之有至焉,有不至焉。行之有至焉,有不至焉。言之有至焉,有不至焉。以至觀不至,易矣;以不至觀至,則難也。若予者(五),固秦逄氏也。自離經辨志以至壯,未嘗不學。即物以窮理,則未之貫也;集義以養氣,則未之充也。而况元元本本,有未易言者。欲求之,孰從而求之?欲舍而去之,孰從而它求之?且成心未忘也,蝉食經傳間,以至於衰且老,猶紛如也,罔同也。觀於彦淵氏之《圖説》,安得不駭且疑乎?彦淵氏其將鍼砭我乎?將授我以天地之鉴,萬物之鏡乎?雖然,天下之同余病者多矣,天下之禁方有不在蘭室者(六),人共傳焉,而終不試之。《書》曰:「惟精惟一,允執厥中。」余敢取而書之,以冠篇端。
〔一〕人同宇以生:宇,原作「乎」,據《金華叢書》本改。
〔二〕陸子曰: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三〕亦有得於見聞之外乎:得,原阙,據《金華叢書》本補。
〔四〕極口所言可也:極口,原阙,據《金華叢書》本補。
〔五〕若予者:予,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六〕天下之禁方有不在蘭室者:有,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四 胡 翰 (二)
華川集序
吾鄉以學術稱者,在至元中(一),則金公吉甫、胡公汲仲為之倡(二)。汲仲子後,則許公益之、柳公道傳、黄公晋卿、吴公正傳、胡公古愚,卓立並起,而張公子長、陳公君采、王公叔善,又皆彬彬和附於下。當南北混一,方地數萬里,人物非可億計,而言文獻之緒者,以婺為稱首,則是數君子實□砺焉。逮至正以後,黄公猶秉筆中朝,於是渝謝始盡,而得吾子充紹其聲光。子充,黄公里中子也。嘗負其所有,涉涛江,游吴中者久之矣。又自吴踰淮,派黄河而北,達于燕趙,留輦轂之下久之。讫無所遇合,傫然布衣耳。然自京師及四方之士,不問識與不識,見其文者,莫不稱誦其美,則其得之黄公者深矣。余間謁公華川上,質其所業。公不以為不可教,引之就學。退見子充,英妙之氣奕奕文字間,未嘗不骇且愧,意鋭欲追及之。其後每見,則必出其文以示予(三),而亦每不同。雍容俯仰,如冠冕珮玉,周旋堂陛之上;馳聘縱横,如風雲虵鳥,按兵行陣之間。而音節曲折,則與黄公如出一律,雑乎並奏而天韵逸發也。余亟讀之不暇。古之君子病無聞焉,非有待乎其外也。待乎外而聞焉者,則君子之不聞者多矣。君子之學,將以求道而已,苟得其道,則其見之立言者,猶其措諸事業也。自吾識子充(四),垂三十年,搢紳學者不必才且賢,率多就功名以取富貴,不旋踵而摧敗,身蹈死地,剪為俘囚者,其人往往。而子充幸而相見,固無恙也。以其所得者計之,其取諸造物果孰優乎?今子充年壯未艾,才氣足以有為,天苟使之遇合而措諸行事,則不敢知。由其所得,益推而達之古,吾見其無不至矣。昔汲仲有言,千古聖賢相傳之道,由斯文而知之。後之千古,亦將由斯文而知今之道。上下千古,其人不相及矣,必待此而後知其道焉。然則子充之文不可不傳也。以余處其師友之間,知之深,不自知其言之過。揆之於道,學術之在吾鄉,猶其在天下也,吾何嫌而不樂爲天下道哉。(以上明刻本《胡仲子文集》卷五)
〔一〕在至元中:至,原脱,據《四庫全書》本補。
〔二〕胡公汲仲爲之倡:爲,原作「焉」,據《四庫全書》本改。
〔三〕則必出其文以示予:予,原作「子」,據《四庫全書》本改。
〔四〕自吾識子充:子,原作「之」,據《四庫全書》本改。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四 胡 翰 (二)
淵颖吴先生集序   至正十二年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三者不同,苟有一焉,皆足以立乎天地之間,而無愧於爲人矣。自世之言者陋文章之習,而高德行之士,伸一人於千萬人之上。其意將以懲夫末流之敝云爾,非所以顯道神德行也。古之聖人,德脩於身矣,而又欲天下皆如吾身之脩也。豈惟天下皆如吾身之脩哉,而又欲後世皆如吾身之脩也。天下盡乎人矣,吾身可以及之後世,非止乎今也。吾身烏得而及之?是則吾德之所被而吾功之樹者亦斬矣。然聖人必欲使天下後世皆有以及焉,則立言其可少哉。六經,聖人之文也,所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者,非細故矣。由是以降,苟非申、韓之刑名,管、商之功利,儀、秦之捭闔,孫、吴之陰謀,楊朱、墨翟、老、莊、釋氏之淫辭邪説,則凡是非不诡於聖人者,其於人心世教豈盡無所裨益哉。翰嘗讀贾谊、董仲舒之文,而恨當世不能盡用。及觀揚雄之《太玄》、《法言》,又歎時人少有知者。以爲豪傑之不遇,大率如斯。故不待論其言之傳否,而深為有國者惜之。南北混一以來,朝廷太平之治垂及百年,仁恩福澤,結在人心,而紀綱法度寝不能無弛。先生當延祐、天曆之間,嘗慨然有志當世之務矣。其《拟諭日本書》,蓋其十八時所作也,人謂其有終軍、王褒之風。其論守令、鹽筴、褚幣事,逮今十有餘年,執政者釐而正之,往往多如其説。先生析辭指事,援筆頃刻數百言,馳聘上下,要不失乎正。雖處山林,未嘗忘情天下。使其在官守言責之列,推明古者所以立極成化之道,爲吾君吾相言之,當不止是也。而先生命不與時偶,器不求人售,素又嬴弱多疾,未中歲而蚤卒。今之著于篇者,殆猶未盡其編也。初,浦江有宋儒者曰方韶父先生,師法為學者所宗,知名之士如侍講黄公、待制柳公皆出其門。晚得先生,尤奇其才,而以斯文望焉。先生貌寝陋,言語若不出諸口,而敏悟過人,得於天性。少嘗從族父幼敏家,窃取書觀之,族父知而叩之,靡不成誦。博文强記,與之游者皆自以爲不及。會有司举進士,遂以《春秋》中鄉試。北至燕,東浮于海,好為环奇雄偉之觀。見人固守章句,意頗陋之。然則先生之所負抱者為何如哉!惜其學不見於用,而世知之者鮮也。門人宋濂惧其泯而不傳,迺彙次其詩文,爲集若干卷,俾翰為之序。鳥乎,翰昔受教於先生,窃觀先生之所以用其心者,期以立乎天地之間,無愧於為人焉耳,鳥暇較一世之短長哉!故論而序之,信是集之不可不傳也。先生讳莱,字立夫。至正十有二年秋八月二十六日門人金華胡翰謹序。(元刻本《淵颖先生集》卷首)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四 胡 翰 (二)
雪心賦句解序
相地之書,蓋無出郭氏《葬經》者矣。然班固《藝文志》已有形法家,相地與相人並列,疑《葬經》雖出郭氏,而郭氏實不足與此,先秦之緒餘乎?今考其文,精深雅奥,誠有至理,而不出于乘生氣之一言。唐曾、楊諸君子蓋得其説而行之驗矣。後之陋于術者,心目不逮古人,乃相與合,爲天星、卦例諸説,舍形勢而論方位,其義淺,其詞俚,故其學之易入而其行之易售也。夫執羅經而以卦例格地,以天星論水,合則吉,否則凶,如是則人可以為曾、楊,而何取乎生氣之乘,使孝子慈孫陷其親之遺體于水泉趾蟻之患而不自覺,甚可悯也。孔子曰:「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甚矣,術之不可不慎,而擇之不可不審也!聽于庸醫而閼其親之生年,與聽于陋術而危其親之遺體,其爲不慈不孝均也。先少保襄毅公之喪,朝廷特遣使者,賜葬南山之原。四方術者川滃雲集,言人人殊,大約多以天星卦例爲説,其誦《葬經》者蓋不能以句,而何望其踵曾、楊之故步哉。獨吾郡謝昌子期専以《葬經》為主,旁通儒書,尤究心于文公及蔡西山父子之説,于天星、卦例則深絶之。其為人扦穴,率有證佐,非出于揣摩臆度之為,庶幾如妙手醫者之用鏚,巧于射者之中鵠也。然陋于術者,反從其後訾且坏之,孝子慈孫亦從而惑之。蓋世之真贋不分,往往類此,非至明者不能用其人,非至健者不能聽其決也。子期以唐卜則巍《雪心赋》専祖郭氏,註者亂其彙次而失其肯綮,因句為之解。譌者以正,晦者以明,誠足以祛積習之經説而大有益于世之慈孝者矣。予窃而有感焉。世之號儒者,舍聖經賢傳而從事乎詞章,比之庸醫舍《素》、《難》而執方書,陋于術者舍《葬經》而汎濫乎天星、卦例之説,其失道一也。然則使子期而服儒之服,専致力乎儒者之學,吾黨之士或當愧之。此予所以三復其書而不能已于言也。(《明文海》卷三一六)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五 胡 翰 (三)
褚士文字説跋
錢唐褚士文,以字行,以善篆隸稱缙紳間。或即其字而書之,而告之士文,佩之以求益焉。余以為天地變化,凡成形成象者,皆文也。日月之運行,山川之流峙,其光華精潤之發孰加焉。其在於人,則父子之親,君臣之義,夫婦之别,長幼之序,朋友之信,是之謂人文焉。尧、舜治化所以成乎此也,孔、孟之道德所以得乎此也。故文之至者,稱尧、舜、孔、孟。彼以言語字畫爲工者,殆其次也。今世俗之人,往往索余於文字之間,余恒患之。故余不敢以篆隸之工爲盡士文之能,盍亦斂其華而求其至者焉!天下之文,不在於子,則在余矣。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五 胡 翰 (三)
歐陽文忠公急就章跋
文忠公在史館日,朝廷大制作皆出其筆,而餘力顧有及於小學家之流。其文蓋本漢黄門令史游,而稍變其體。昔游倣《凡將》為《急就》篇,末叙長安泾渭街術。後人增以《齋國》、《山陽》二章,意公取州名裒次者,亦緣此也。公之手澤散在人間,往往獲見於兵火之餘,皆行書片紙,未有若此之凝重茂美,終卷無一字苟者,自當與其文共傳,為世所寶也。今上人賢公,以為草堂所蓄舊物,不欲輙出示人,吾恐非文忠之意。故常欲取皇象、鍾繇、王羲之所書漢《急就章》,與此合爲一卷,模而刊之,備小學一家,以廣其傳云。

朱文公書虞帝廟樂歌跋
桂林有虞帝廟,在虞山之下,皇潭之上。宋淳熙初,張宣公典郡,因而新之。朱文公記于石,樂歌二章,則其所系之辭也。九年,文公過常山,書贈吕子約。子約,成公母弟也,時佐治于衢。故人傾蓋,酒酣意適,洒然見之翰墨間,宋以來二百年矣。蓋王氏之先得之清江時氏,而時氏得之吕氏者,鲁公之孫药至今寶藏惟謹。余幼讀金吉父《濂洛風雅》,即熟是辭。(一),今復於王氏見公遺墨。惟帝有虞氏,德侔覆載,雖古先記禮者不足以知之,唯公歌咏之間,抑揚曲折(二),辭不費而意已獨至矣。世之纂述者,宜表而出之,以備公續騷之辭,豈在《鞠歌行》下哉!洪武七年夏六月跋。
〔一〕即熟是辭:熟,原作「孰」,據《信安集》改。
〔二〕抑揚曲折:曲,原作「西」,據《信安集》改。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五 胡 翰 (三)
宗忠簡公告身跋
忠簡公以宣和四年差監鎮江都酒務,告命之下,太宰王輔首署焉。鏰於是即拜太師,與蔡攸、童貫圖任國事。北啓邊釁,内小人而外君子,宋運方否之時也。汴京既陷,王業偏安於江表。百五十年之間,朝廷人才之用舍,往往如之。宋氏之不競,誰執其咎哉!

鄭北山復官誥跋
鄭忠愍公以紹興二年進士授文林郎,累官中奉大夫、資政殿學士,宣撫四川。横罹誣構,卒于封州。卒後二年,復其原官,此誥是也。淳熙元年赠光禄大夫,則明堂大禮,沛恩所及也。公之直言勁氣,□□見於立朝之初。宏謀盛烈,著於治蜀之日。而威名暴於天下,强敵悍將,遠近慴服,固一代之偉人也。其受知高宗,雖出奸桧之薦,而未嘗苟爲桧用。桧主和議,而公抗論,未嘗主之。桧喻蜀輸金,而公以備邊,未嘗從之。桧欲歸金降人,而公慮其爲變,卒誅斬之。以是忤桧,擠之死地。終始大節炳如也,載筆之士,類能傳誦。獨公平生為學,所以探陰陽之賾,極幽明之故,不以進退死生累其心,貫天人而一之者,則概未之察焉。公在封六年,其著書有《易窥餘》者,翰獲於公八世孫謐。伏而讀之,窃意公俊偉之績,磊落之節,由其得於聖賢潔靜精微之學者,有以發之也。而翰又何足以窥之,姑識卷末,以俟知者(一)。
〔一〕「復其原官」至「以俟知者」:原佚,據《金華叢書》本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五 胡 翰 (三)
劉公亮告命跋(一)
父以子貴而赠爵,後世之禮也。蓋有天下者推禮追王之意以及其臣子,所以爲勸也,猶古之義也。劉氏在宋,其事不見於史,非此告,豈知其名爵為太中,為中奉哉!昔王昭遠能藏其先四世告命,君子稱之,則此亦未可以弥文論矣。
〔一〕此文底本原佚,據《四庫全書》本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五 胡 翰 (三)
范賢良帖跋(一)
范公茂明,世家香溪。當宋中葉,衣冠而仕者,彬彬一門之内。公举制科不就,而此書則遺其经元問者,蓋元卿以下輩也。余觀元卿類次公集,知其平日所守,純一篤實,不以朝廷之利禄為可慕,公卿之薦引為可階。其於聖賢之學如飢渴焉。嘗曰:「學者,覺也。心且不存,何覺之有。」又曰:「上智之學,德性是尊。無視無聽,昭然者存。」其言超然自得,不但心箴爲可取也。乾道以前,乃有斯人乎?豈非特立有志之士哉!昔陳巌肖稱公危坐一室,敗帷故器,人所不堪,而神宇泰然。終日與之對,無一言及世間事。今即其心畫言論之存者,想其人於二百年之上為何如也?君子於此,其亦可以興起也夫。
〔一〕原混入《鄭北山復官诰跋》中。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五 胡 翰 (三)
宋吏部侍郎朱仲文奏稿跋
朱氏自晉蒲墟令泛,始家于婺。四明居士元翰,其後也。紹興間,居士嘗獻赋行在。為人卓犖不羁。今卷中雑咏遺言,則乾道二年所書。慨念古今,雖在畎畝,意氣躍躍飛動。使見於用,宜何如哉?吏部侍郎仲文,其諸孫行也。仲文號守軒,方幼時,居士即奇之。紹興四年及第,陳亮榜第二人。《奏稿十事》,則開禧四年,公在練垣所拟。指陳時敝,議論剴切,雖忤權倖,不失為社稷計矣。余觀二公遺墨,因念宋南渡以來,大義不伸,大業不復。紹興三十二年(一),隆興、淳熙十八年(二),時事已不可為(三),乃欲於開禧之際,指陳時政(四)。是第知國有可復之勢(五),而不察宋無可戰之實也(六)。守軒以朝□不振,□實不粟,悽悽言之,廷議北伐,逎力爭之(七)。居士之才不見於用,守軒用而中遭貶斥。不究其才,推其志皆可尚也。守軒嘗學於東莱先生,與孔山、喬壽朋爲同門(八)。紹熙廷對,又為同年。其後壽朋當朝言事,與守軒所見大略亦同。壽朋言具《宋史》,而守軒行事世多不傳。此卷則其四世孫了菴所藏(九),以遺行之者。屡更兵火(一〇),行之護之如拱璧。凡了菴一時諸老,淮陰龔聖予、粤人謝皋羽、同郡胡汲仲往來詩簡,至今嗣守不墜(一一)。使予閱之,益知高山之可仰,而慨奇木之不存。識之末卷,以見人才之進退盛衰,世道之升降係焉。
〔一〕紹興三十二年:二年,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二〕隆興、淳熙十八年: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三〕時事已不可爲:原阙,據《金華叢書》本補。
〔四〕指陳時政: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五〕是第知國有可復之勢:是第知國有可復,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六〕而不察宋無可戰之實也:也,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七〕迺力爭之:迺,原阙,據《金華叢書》本補。
〔八〕與孔山、喬壽朋爲同門:喬,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九〕此卷則其四世孫了菴所藏:卷,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一〇〕屡更兵火:更,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一一〕至今嗣守不墜:墜,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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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五 胡 翰 (三)
文與可萬竹圖跋
與可在宋爲良二千石,蘇文忠公從表兄弟也。平生知其爲人之賢,文蓺之妙者,世莫若公。嘗謂與可所畫偃竹,雖數尺而有萬尺之勢。今以是圖觀之,猶不滿數尺,而烟容雨態,縱横掩冉,漫若千畝萬個,近在人目,無不可愛。蓋墨竹以小爲難,而多者愈難,欲振筆直遂,如公所謂兔起鶻落,殆未見其可也。否則滞而不化,亦何取焉?惟與可能臻其妙,而文忠之言當觸類而悟也。

王右軍書東方朔贊跋
《東方朔贊》與《黄庭經》,皆永和十二年五月所書。右軍一時之筆,各自爲體不同。流傳至今,求如此本者甚不多得,雖紙墨剥落,隠然具有當時瑰琦之意。豈惟右軍書法之妙,矯若驚鸿者,於此見之,而唐人模勒之工,亦未易以刻鵠議焉。晋仲家庭方從事臨池之學,不宜以王敬仲自居,當官奴之得《樂毅論》可也。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五 胡 翰 (三)
懷素墨蹟跋
張長史觀舞劍器,藏真見夏雲隨風,二人遂極書法之妙,遠軼千載矣。及聞越人得永師真蹟(一),惄若不及見焉(二)。世之師心而不師古者,何足以知之?臨川蔡君厚定此三十字為藏真書,非長史也。余聞藏真似狂自任(三),長史以颠著稱,正相類耳。想其人而觀其書例(四),使人意氣飛動。時又喜雪,管仲請識其後,以為山中珍玩。是歲洪武癸丑十二月十有二日也。
〔一〕及聞越人得永師真蹟:師真蹟,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二〕惄若不及見焉:惄、見焉,原闕,據《金華叢書》本補。
〔三〕余聞藏真似狂自任:似,《四庫全書》本作「以」。
〔四〕想其人而觀其書:書,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米南宫書蘭亭禊帖跋
米南宫論《蘭亭禊帖》,毫髪無遺,至其所自書,乃縦横若此,蓋出入規矩,晚年筆也。南宫嘗稱善書,得一筆已,獨有四面,故其對帖臨倣者,與真無辨,而任意揮洒者,入妙自得,人鮮及焉。余昔見黄文獻公,恨不及以此質之。姑識于公手跋之後。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五 胡 翰 (三)
胡石塘與王子智書跋
石塘先生以前代儒宗,折節下交一郡吏(一)。貸米周人之急,兩致書焉,曾不以爲浼(二),而盛稱其賢,則子智之爲人,果可以文墨吏目之哉!蓋有守有爲,不幸而爲吏也。雖爲吏,而無愧於天下之士,其義可尚也。由是先生尚之,亦義也。先生之雅操與文章並著於世,孰取而孰予哉?舒閬風《石塘行》所謂「吉人廉士遺我五斗赤,受而哺之無愧色」者,其言雖爲張瑄發,可見其於子智不苟也。子智老於郡邑,有先生以爲知己,而又有希彦稱其家兒,其所托者遠矣。
〔一〕折節下交一郡吏:吏,原作「史」,據《四庫全書》本改。
二〕曾不以爲浼:浼,原作「況」,據《四庫全書口》本改。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五 胡 翰 (三)
北山紀游總録跋(一)
山川能説,登高能赋(二),可以爲大夫。余聞諸古,而於此卷見之矣。自至正庚戌以來(三),卷中作者,由侍講黄公倡之,而司理葉公、吏部吴公、長史張公繼之。又其後,而待制柳公、太常胡公、立夫吴公之詩附焉(四)。數公同出吾郡,多擅名當世。高文大册施之朝廷者,足為邦家之光;幽懷雅韵託諸老佛之徒者,足爲山川之壯,豈多得哉!余嘗承下風,往來周旋其間,顧不獲與諸生從杖履之後。山空谷寂,未嘗不三復而爲之橅然。儒墨異歸,出入殊趣,吴公既以之興懷,況死生之際,幽明永隔,黄公又安得不增悼邪?未及百年,變故倏忽,在昔已然,而今爲何如也?吾意扶舆清淑之所鍾,偉乎其不可過,豈遂已邪?比居長山之下,嘗欲執牛尾歌之(五),以遲夫若人焉。今存禮不以衰老棄余,將入京而過余衡門,留之不果,摄衣率諸生陟鐕岳而登其冢頂。余力躋,僅能及之。極覧無際,追念往躅,雖瞠乎其後,而亦跫然其音者也。書以識之,庶他日冠蓋咸萃,殚其餘年,以尋劉孝標、王子文山中故事。
〔一〕北山紀游總録跋:游,原阙,據《四庫全書》本補。
〔二〕登高能赋:高能,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三〕自至正庚戌以來:正,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四〕立夫吴公之詩附焉:夫,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五〕嘗欲執牛尾歌之:欲,原闕,據《四庫全昔》本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五 胡 翰 (三)
蘇平仲瞽言後跋
右《瞽言》若干篇,空同子之所作也。空同子習於六蓺之學,天子選為太學正。居太學六年,諸生從之授經,皆曰:「空同子誠吾師也。」東西行者至京師,欲求當世文章,必于其門。京師之學士大夫亦多推之,皆曰:「空同子吾畏友也。」而空同子退然若不及,人視之,呫毕一儒者耳。得告而歸金華,奉其父母,處其兄弟之間,愉愉然,間讀書為文(一),矻矻如也。余其是得其《瞽言》讀之(二),託物以造端,比事以寓意,緣情以見義。明於國家之體,達於人情之變,如鈎探物,連牽不絶,其出不窮。原其敝之所始,要其勢之所必至,戚戚然思以杜之拯之,將以上承天子聖化,而措之乎太平之治。余乃歎曰;美哉乎!空同子也。人之所不及知者,余之知矣。單襄公曰:「忠,文之實也;知,文之舆也;仁,文之愛也;義,文之制也。」《瞽言》者,本乎仁,發乎義,有進戒之忠,有慮遠之智,非若世之鬱悒悲憤,不平而鳴者比也。蓋其先世之遺風,於是而存焉。若昔長公、少公之事宋,知無不言,言必中天下之過,空同子似之矣。蘇氏之秀,岂惟在廷哉!惜不令黄鲁直見之,而余深為之撃節云。
〔一〕間讀書爲文:間,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二〕余其是得其《瞽言》讀之:上『其」,《四庫全書》本作「於」。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五 胡 翰 (三)
劉養浩鐃歌鼓吹曲後跋
右《皇明鐃歌鼓吹曲》十有二篇,烏傷劉剛之所作也。剛受學於前翰林學士潜溪宋先生。先生博學,能古文辭,嘗叙述宋太祖、太宗功業之盛,爲《宋鐃歌》,傳誦搢紳間,以爲度越姜夔,可追比唐柳子厚。今剛此歌,篇次體製皆承子厚之舊,而才氣横發,音節鏗鍧,則得之鐕溪,又將追踵其武(一),而駸駸其前矣。昔鐕溪在前元時,去宋頗遠,其言宋事,皆徵諸史傳所載。若剛也,生際聖朝,躬涉干戈之亂,登于大猷。故凡天運神斷,指授諸將,掃除群雄,合天下而為一者,非若史傳所聞,十年之間,皆剛與余所親見也(二)。顧余老矣,無以模寫萬一。於是得剛所作,令童子誦之,而余聽之,洸洸乎如在短箫鐃鼓間,不知其爲衰颯也。
〔一〕又將追踵其武:踵,原阙,據《四庫全書》本補。
〔二〕皆剛與余所親見也:見,原作「天」,據《四庫全昔〕》本改。

童中洲和陶詩後跋
陶徵士之高節,非晉宋人比也。讀其詩者,未嘗不悠然想見其萧散冲澹之趣。故世慕之,如韦應物之拟作,蘇子瞻之和篇,往往不絶。余意欲與之角,顧縻於世之塵鞅,敝於末習之襞積,未能脱去。今中洲是集,何其駸駸逼人若是哉!蓋兼取二家,而寤寐乎柴桑栗里之間者,可謂好之篤而思之精矣。其不有合於古者乎?抑古之比興,非以言能爲妙,以不能不言者之爲妙也。此所謂發乎情也。大音在天地,流被萬物,前者唱于,後者唱喁,果孰使之?中洲之發乎情者,亦將若是乎?雖尚友千載可也。葛天氏之民欤?無懷氏之民欤?其尚爲我補諸牛尾之歌,吾固將撃壤而和之矣,獨不知聽之者其誰哉?

李伯時臨韓幹十八馬圖跋
龍眠居士,博學精識,尤刻意繪事,取法顧、陸諸家,下及韓幹(一),靡不該焉。幹作十八馬(二),坡翁赋詩。當時目□為「韓生之馬,蘇子之詩」,為世兩絶矣。安知居士所作有如此者,令人見之,便如秦川沙苑間(三),意躍躍然。世稱居士之精敏可學,唯踈簡處工不能近。余觀於此,始知之方驾唐人,正恐未能或之先也。
〔一〕下及韓幹:下,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二〕幹作十八馬:八,原作「六」,據題目及《四庫全書》本改。
〔三〕便如秦川沙苑間:秦,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五 胡 翰 (三)
王子端書服胡麻賦跋
右《服胡麻赋》,蘇文忠公所作,黄華山主王子端之所書也。子端在金源,事章宗爲翰林修撰。是時,金有國已久,士大夫舍干戈,從事翰墨之間,如黨竹溪、趟黄山諸人,各擅所長以名家。子端行草,則取法黄山,能變而之古者也。余往在燕都,嘗於市上購得子端《過蟠桃山和二兄》詩二首,辭翰皆非近世人可比。遭值戊戌兵發之變,散逸不存,意猶惜之。及來太末,復於民家見此卷,褚墨零落,幸而存耳。意欲售人,而人不知其可貴。獨余寓目之頃,如睹舊物,然亦不復求之。今乃歸於吾鄉人任氏。卷後有元遺山題識,以「淵珠」、「膏火」之喻為不可曉。蓋金人傳寫,誤以「珠在淵」作「在淵珠」也,獨未審「膏火」所喻。昔朱子嘗取文忠此赋以續騷,余不復論。尚論子端書法,氣韵似米南宫,妙處不減晉人。自明昌距今垂二百年,當土宇分合之後,寥寥不可多得矣,雖有拱璧,寧能過之?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五 胡 翰 (三)
書贾節婦傳後
天下兵興,士大夫能死事者鮮矣,而況鄙夫賤人乎!是尤難也。至元初,朔兵渡江,巴陵有韓希孟者,魏公七世孫,贾琼之妻也。嘗爲軍師得之,義不辱,赴江水而死。既死,人於衣带中得其帛書,有「借此清江水,葬我全首领」之語,又云「皇天如有知(一),許我血面請」,又云「顧魂化精衛,填海使成嶺(二)。其言感慨激切,毅然有烈丈夫之風。郝公伯常赋詩以道其事,惜世少有知者。今贾氏婦之死,殆有類焉。而余采之民間,其潔身就死,而人不及知者,尚多有之。烏乎!以天下之至難,而婦人女子能之,孰謂爲士大夫者不能哉?生人之類,所以不至於澌盡者,蓋必與有立也。
〔一〕皇天如有知:如,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二〕填海使成嶺:使,原闕,據《四庫全昔》本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五 胡 翰 (三)
書王秉彝傳後
士生干戈之際,能自脱於死地,不爲人俘囚,防於鈇鑕,則其身之幸矣。能貴其身,不輕用之,而又能保其妻孥於流離顛沛之餘,守其宗祧,以時祭祀,則又其家之幸矣。今秉彝既兼有之,而又能推夫不忍之心,釋人於忍者之手。其言曰:「吾力苟可生人,雖百凍餒不恤也。」往來江東西間,全活者若而人,周急者若而人。來吾婺,人被其賜者亦如之。事具今宋起居所著傳中。其為人也,賢乎哉!昔何蕃居太學,六館之士更朱泚之亂(一),不受汀辱,有死喪無歸者,即身爲治喪。蕃,固賢也,非昌黎韓子,人孰知之?秉彝,蕃之鄉人也,其用心亦庶幾於蕃者,則是傳其可少哉!或曰:恻隠之心,人皆有之,非有為而為之也,秉彝豈欲持是以受其名哉!余聞之,由是而益賢之云。
〔一〕六館之士更朱沘之亂:亂,原作「爵」,據《四庫全書》本改。

書尊生子傳後
余始識尊生子,時天下方用武。尊生子自越至,余見于今曹國李公之門。美髯長身,望之偉然。聽其言,灑如也。公遇之甚厚,留幕府數日輙去,余亦领教信安。後十餘年,復會于金華,則尊生子奉朝廷之命,同知金華郡事。顧不忘疇昔之故,以一騎自隨過余。余視之,尊生子且老矣,意氣猶操操也。郡虚長吏,尊生子總郡事。聽斷,民有不直,不以繁劇置不問,必盡其情,重者省遣,輕者下屬邑。邑徵輸不入,度其才力,約盡程度,取辨而止。吏緣為奸,於法不可貸,乃痛縄之不貸。尊生子務持大體,類如此。人以尊生子為儒者(一),心窃易之。尊生子笑曰:「今豈昔時邪?猶欲狝薙吾民乎?且吾性剛急,人言非所患也。」其治如故。踰年而郡著治績。余在信安,歲時一歸,漸被其風,恨不及從鄉人長老樂其有成。而尊生子見之,輙念其老且衰,將以一塞授焉。余唯而退,固將治装而東,聞尊生子已去職矣。既去,而余徙家里中,則尊生子尋又没矣。今讀其傳,安得不使余歔欷流涕?世豈復有斯人邪?古所謂孝友于兄弟,克施于政者,其尊生子邪?余故論著之。而或以尊生子之意(二),非子華子稱述之意,其不尊生邪?抑有由然邪?而當為爲之者,君子謂之義;不當得而得之者,君子謂之命。君子亦安於義命而已。尊生子雖亡,而有不亡者存焉,此其所以爲尊生子邪!
〔一〕人以尊生子為儒者:儒,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二〕而或以尊生子之意:意,原作「死」,據《四庫全書》本改。

書劉府君墓銘
余不識劉府君,嘗於潜溪宋先生館中見其子剛,而獲交焉。今剛將入京師,持是碣過余山中,此何異韓退之誌李翱之祖墓也。退之言翱有道,而文固於是乎?在余於剛望之矣。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五 胡 翰 (三)
書朱氏家慶圖
浦陽朱仲賢,有母高年九十餘,康强無恙。仲賢率其母弟日致孝養,母弟或不繼,則身養之。作堂曰「菊隠」,率其弟、若子、若孫、若從子、若孫曾,歲時會壽以娱悦之(一)。以是聞於邑人,傳於京師,士大夫言詠以道其美。余友吴廷毅誦之(二)。余問:「仲賢何如人也?」曰:「謹愿人也。」「何以為謹愿也?」曰:「仲賢嘗吏于邑,而今老矣,能保其身以至此者,豈易矣乎?斯其爲謹愿也。」余喜而謂之曰:「子之言然矣,殆未知其所以然也。」《詩》曰:「孝子不匮。」唯孝則施之四海而皆準。仲賢患不能孝養耳。苟孝矣,則天必佑之,故仲賢雖爲吏而不辱其身也。身不辱矣,而又使之多男子也,惟孝爲然。邑人不出乎里,知仲賢之孝也,故稱之。若京師之人,可謂遠其衆矣,何自而稱之?亦惟孝感而已矣,嘗有私之者乎!余與仲賢居同郡,相見之日甚少,往來邑中,不信宿輙又别去,所以知仲賢而信廷毅之不我欺者。以予觀於仲賢近七十歲,其母九十餘歲矣。以弱冠致養其親,亦五十年矣。積日以至月,積月以至歲,温清定省之節,甘旨滫瀡之奉,可勝計乎?而今其母色笑在堂洩洩然,其兄弟怡怡然,而諸孫又诜诜其可喜,非孝而能之乎?天下之富且貴者多矣,有不能一日竭力致養其親者,欲如仲賢,其可得乎?故書之以為人子之勸,岂溢美云。(以上明刻本《胡仲子文集》卷八)
〔一〕歲時會壽以娱悦之:會,《四庫全昔》本作「爲」。
〔二〕余友吴廷毅誦之:毅,原作「余」,據《四庫全書》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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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五 胡 翰 (三)
東征詩序
淛東行中書右丞李公,以親賢之重(一),總制軍民,輯寧金華、嚴陵、信安、括蒼、廣信、諸暨五郡一州之地。諸暨城小而偏於張虏,雖以重兵鎮之,虏猶數犯境上。今年春,遂大率其屬入寇。邊吏告警(二),公合將士由嚴陵馳援,距諸暨新城十里曰龍潭,據其地,與寇相持。明日,寇以我師新集空壁,豕突而前。公望見,即下令曰:「彼衆我寡,唯効死斬撃耳!毋掠人馬,貪而失利。」又仰而祝曰:「願天佑社稷,微臣不敢愛其生以縱敵。」於是將士皆奮。公策馬陷其中堅,手枪斃數人。左右縱撃,遇者靡地,躪而歼之,流血膏野,斃者萬餘人。逐北,虏其驍將百數十人。凯旋之日,上功幕府,公推兩指揮群師之力居多。天子嘉念之,賜予甚渥(一)。昔南仲、召虎左右王室,裁除寇戎,詩人歌之,不以二人克専勤勞,顧乃歸美天子之命,稱誦四方之平。今日之事,惟授任得人,以故公與將士茂建厥績。天下聞者,皆知我師之罔敵,舉群雄而脱其距角,合海内而登于大一統之治。昭哉徵乎,其在兹矣。不可暗無紀述,迺叙而赋之,以備凯奏焉。(明刻本《胡仲子文集》卷一〇)
〔一〕以親賢之重:親,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二〕邊吏告警:告,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三〕賜予甚渥:甚,原闕,據《四庫全書》本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六 胡 翰 (四)
衡運
皇降而帝,帝降而王,王降而霸,猶春之有夏,秋之有冬也。由皇等而上,始乎有物之始;由霸等而下,終乎閉物之終。消長得失,治亂存亡,生乎天下之動,極乎天下之變,紀之以十二運,統之以六十四卦。乾,天道也,健而運乎上。坤,地道也,順而承乎下。天地既判,其氣未交爲否,既交爲泰。始乎乾,讫乎泰,四卦統七百二十年,是爲天地否泰之運。乾一索得男而爲震,坤一索得女而爲巽。震長男也,巽長女也。夫婦之道也,始成爲恒,既交爲益。乾再索得男而爲坎。坎,中男也。坤再索得女而為離。離,中女也。中男中女,夫婦之道成為既濟,既交為未濟。乾三索得男而為艮。艮,少男也。坤三索得女而爲兑。兑,少女也。少男少女,夫婦之道成爲損,既交爲咸。是爲男女交親之運。男治政於先,女理事以承其後。男之治也,從父之道。大壯也,無妄也,長男從父者也。需也,訟也,中男從父者也。大畜也,恶也,少男從父者也。六卦統一千一百五十有二年,是為陽晶守政之運。女之治也,從母之道。觀也,升也,長女從母者也。晉也,明夷也,中女從母者也。萃也,臨也,少女從母者也。六卦統一千有八年。是為陰毳權行之運(一)。坤,陰也,得陽育而生男(二)。乾,陽也,得陰化而生女(三)。男歸於母,女應於父。豫也,復也,長男歸母者也。比也,師也,中男歸母者也。剥也,謙也,少男歸母者也。六卦統九百三十有六年,是為資育還本之運。小畜也,姤也,長女應父者也。同人也,大有也,中女應父者也。夫也,履也,少女應父者也。六卦統一千二百二十有四年,是爲造化符天之運。乾坤,父母之道也,必有代者焉。代父者,長男也。從長男者,中男、少男也。解也,屯也,中男從長者也。小過也,頥也,少男從長者也。四卦統六百七十有二年,内外以剛陽治政,是為剛中健至之運。陽剛之極,陰必行之。代母者,長女也。從長女者,中女、少女也。家人也,鼎也,中女從長者也。中孚也,大過也,少女從長者也。四卦統七百九十有二年,内外以陰柔為政,是為群愚位賢之運。陰隨於陽為順。豐也,噬嗑也,中女從長男者也。歸妹也,隨也,少女從長男者也。節也,困也,少女從中男者也。六卦統一千八百年,是為德義順命之運。陽隨於陰為不順。涣也,井也,中男從長女者也。漸也,戀也,少男從長女者也。族也,貴也,少男從中女者也。六卦統一千八十年,是為惑妬留天之運。長男既息,為男之窮也。長女既息,為女之窮也。於是中男與少男相搏焉,蹇也,蒙也。二卦統三百三十有六年,是為寡陽相搏之運。陽之搏也,陰必隨之,於是中女與少女會焉。暌也,革也,二卦統三百八十有四年,是為物極元終之運。十二運,上下萬有一千七百八十載,陽來陰往,太乙臨之,不浸則不極,不極則不復,復而與天下更始,非聖人不能也。聖人,非天不生也。天生仲尼,當五伯之衰,而不能爲太和之春者,何也?時未臻乎革也(四)。仲尼没,继周者為秦,為漢,為晋,為隋,為唐,為宋,垂二千年,猶未臻乎革也。泯泯棼棼,天下之生欲望其爲王爲帝爲皇之世,固君子所深患也。余聞之廣陵秦曉山,迺推明天人之際,皇帝王伯之别,定次于篇。
〔一〕是爲陰毳權行之運:行,原闕,據明弘治十六年沈傑刻本《胡仲子先生信安集》(以後簡稱《信安集》)補。
〔二〕得陽育而生男:陽,原阙,據《信安集》補。
〔三〕得陰化而生女:陰化,原闕,據《信安集》補。
〔四〕時未臻乎革也:時,原闕,據《信安集》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六 胡 翰 (四)
正紀
六合之大,萬民之衆,有紀焉而後持之。何紀也?曰天紀也,地紀也,人紀也。天紀不正,不足以為君;地紀不正,不足以為國;人紀不正,不足以為天下。何謂天紀?天子無所受命者也。其所受命者,天也。故國君受命於天子,天子受命於天,義至公也。尧有天下七十載而得舜,舜有天下五十載而得禹。舜以德,禹以功。其得天下也,不曰尧、舜與之,而曰天與之也。由禹之後,桀承其紀而自絶于天,故湯放之。由湯之後,对承其紀而又絶于天,故武王伐之。天下不以湯、武爲篡,而曰此天吏也。天之所廢,孰能興之?天之所興,又可廢乎?皆歴數也。虞夏商周之取與異道,皆推至誠以順天者也。而後世欲以詐力爲之,始亂天下之大義矣。何謂地紀?中國之與夷狄,内外之辨也。以中國治中國,以夷狄治夷狄,勢至順也。自三危、積石負終南地絡之陰,抵太華而北逾大河,並太行,抵恒山之右,循塞垣,至于濊貊胡鮮,是謂北紀,胡門也。自岷山、蟠冢負地絡之陽,並商山,抵上洛,而南逾江漢,至於荆衡,循嶺徼至于百粤,是謂南紀,越門也。其間包有冀、兖、青、徐、荆、揚、豫、梁、雍之地。上黨,天下之脊也。弘農,分陕兩河之會也。其外四夷居之,風氣不同,習俗亦異。虞有三苗之叛,周有昆夷之患,雖有聖人,不能使之同仁,從其族類可也。而後世務勤遠略,欲以冠带治之,始失天下之大勢矣,非一朝一夕之故也。由漢之後,汩天之紀者,莫曹操若也。由晉之後,汩地之紀者,莫劉淵若也。魏晉之事,衰世之事也。以唐高祖、太宗之爲君,而不能挈天下歸之正者,何也?高祖起兵晋陽,下西河,取臨汾,鼓行而入長安,除暴隋之禁,約法十有二條,民懷其德,威震海内,與漢何異哉!漢王即位汜水之上,萧王即位部南,君子與之。唐受隋禪,獨不與焉,非有惡於唐也。楊廣弑父與君,天下之首惡也。與天下诛之,天下之大義也。不知出此,而從事於繁文僞餙,猶窃人之鐘,自掩其耳,知其不可而猶爲之,是以魏晋自處者矣。太宗承武德之後,以百戰之師,命李靖等將之,擒頡利,降伊吾,平黨項,西通吐蕃、回纥,南致謝元深。空人之國,俘人之衆,驚然自以秦始皇、漢武帝不若也。魏徵言之不聽,顔師古、李百藥言之又不聽。好須臾之名,忘將來之患。卒從温彦博之議,虚漠南之境,徙其部落居吾内地,留其君長備吾屯衛。而帝加號天可汗,刻之靈書,是以夷狄自處矣。以夷狄處者以夷狄與之,以魏晉處者以魏晉與之,《春秋》之義也,蓋將以正天地之紀也。天地之紀不正,雖有人紀,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朋友之交也,長幼之序也,何自而立哉!而人紀之在天下,固有不可泯焉者也。當魏晋之初,毛玠、荀彧雖以操之奉獻帝爲扶弘義,示至公,爲當時之士,如甘寧、周瑜、金祎、耿紀之徒,奮不與之。淵雖尊漢安樂,自謂漢氏之甥,而孔恂逆知其奸,睦夸不仕其朝。忠臣孝子,遭時多難,未嘗不駢首接跡於當世,(上曰下拆)鑊在前而不辟,刀鋸在後而不顧,吾以是知生人之紀未嘗泯也。有能正者,豈難也哉!故天下莫要於人紀,莫嚴於地紀,莫尊於天紀,亂其一則其二隨之,亂其二則三者夷矣。漢不亂,則操固漢之征西也。晉不殘,則淵固晋之都尉也。天地之紀不正,由生人之紀先紊之也。非秦、隋之亂,漢高帝、唐太宗亦何自而興哉?漢承秦之變,變而近正者也。唐承隋之變,變而不善正者也。三紀之立,其尧舜禹湯文武之世乎?善爲天下者,亦法乎尧舜禹湯文武而已矣。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六 胡 翰 (四)
尚賢
人君兼天下之所有以貴,則天下莫與侔其勢也;以富,則天下莫與較其利也;以權,則天下生殺之所由懸也。何求而不得,何為而不成,而必有待於賢者,知天下不可自用也。人雖聪明睿知,一堵之外目有所不見,十室之間耳有所不聞,萬釣之重力有所不舉,百工之事能有所不通,況天下大器也。舉天下之大器,重任也。而三代王者,或以不明而克绥先禄,或以幼冲而弘濟多難,或負過人之才,强力辨捷,而遂亡國喪家,不保其身。豈天下之大器重任,材力者有所不堪,而幼冲不明者能以勝之哉?太甲、成王以有伊尹、周公爲之輔佐,故天下不勞而治。夏癸、商辛有終古、龍逢而不能聽,有膠鬲、商容而不能用,故天下不治而底于滅亡。用得其人,則太甲之不明,成王之幼冲,可以遷善改過,缉熙光明而爲令主。不得其人而自用之,則雖夏癸之勇力,商辛之辨捷,負過人之才而不免為獨夫。得失之幾,不可不審也。亡國之人非盡不肖,興王之臣非必皆賢。天之生才,何代無之。伊尹、仲虺、巫咸、甘盤、傅説,非盡生於亳邑也。閎夭、泰顛、散宜生、南宫適、太公望、毕公、毛公,非盡出於豐鏑也,亦非素有位而貴也。遇之以其道,則耕築漁釣,遠迹田野、海濱之人,皆起而任公卿大臣之責,伊尹、傅説、太公望之於商周是也。遇之不以其道,雖千乘之國,萬鍾之粟,曾不足以延搢紳游談之士,孟軻氏之於齊、梁是也。道合則合,道離則離,去就之義不可苟也。至治之世,以德相尚,天下無不可仕之國。故君為官擇人,而臣無擇官。士患德不脩,不患無聞也;患業不廣,不患無位也。德脩而業廣矣,雖欲處衡門而樂考槃也,詢衆庶者在闾,其能舍乎?興賢能者在鄉,其能不举乎?由鄉而達於諸侯,貢于天子之廷,三適者受上賞,不賢者貶爵土,則諸侯之責重矣。賢者授之以官,大賢授大官。能者任之以事,大能任大事。則天子之任又重矣。商周之盛,上無旷官,下無遺才,其君臣遇合蓋如此。周德既衰,春秋戰國之際,不能統一,於是君擇臣而臣亦擇君以事之,然猶以義相尚。侯嬴,魏夷門監也,而魏之公子枉車騎虚左迎之。毛遂,趙下士也,而楚烈王願奉社稷,歃血聽之。鲁仲連,東海布衣也,居邯鄲圍城之中,不肯西面而帝秦,人以為天下七也。謷然負其高世之志,伸大義於諸侯之上。漢、唐數百年之盛,未有肖其風烈者。高帝、太宗解衣輟哺,傾身散財,從海内之士,举天下於反掌之間,傳世永久。當是時也,曰奇士者有矣,曰國士者有矣,求所謂天下士,果何人哉?士氣卑而主勢崇,偈偈焉以權利相任使,使其人固有不屑者矣。如魯兩生、野王二老,世豈盡知之乎?夫揭數尺之竿,懸尋丈之緍,鈎螾爲餌,而投之河海,所得者鱦鮒之屬耳,吞舟之魚終不足致也,其爲術亦疏矣。人主之心,其精神念慮與天地相酬酢,苟積至誠,廓至公,求天下之賢,以寅亮天工,孰不風動而應之於下?天下至廣,人才至衆,其要莫先於論相。相之賢否,官之得失所係也。官之得失,政之隆替所係也。由君子言之,是猶後世之論相也,未能盡古之道也。治天下有本,君之謂也。治天下有要,賢之謂也。其本正者,天下不勞而治;其要得者,天下之本不勞而正。漢、唐之君,莫或知之。其有天下,非不求賢也,其求而用之者,不過以郡國之政有不舉耳,朝廷之治有不備耳,公卿大夫之職有不稱耳,未嘗知正天下之本也。爲公卿大夫者,亦以爲能寄郡國之政,佐朝廷之治,於職足矣,未有能正天下之本者也。王伯之略混,聖賢之道塞,非此其故乎?蓋至趙宋而後,世之君子有以此爲任者,而其主不能擇也。帝王之大經大本,託之空言而無補。當此之時,得君専且久者,皆時匪人,假儒術以濟其奸者也。《易》言:「拔茅連茹。」「泰」之君子以此進其君子;「否」之小人亦以此進其小人,二者迭為消長,故知人之難非獨難於君子,而深難於小人。至於君子之小人,則又難也。其言辨,其行堅,其見聞之博,足以出人之不能。其情貌之深,足以欺人之不測。其知術之巧,足以移人之所好而不悟。其才藝之美,足以行人所難而不惮。其名君子,實則戾也。辨之早去之,不果,植為朋黨,惡知其非君子也。雖有君子,横罹口語,又恐知其非小人也。知人則哲,帝陶唐氏猶難之。共工、崇伯之屬,衆所共賢者也,而帝獨以為非賢。其後果不賢也,於是去之,而帝之廷無惡人矣。於是禹、皋陶為帝臣者,皆得著其成績(一)。人主欲進賢(二),而不能遠小人,不足以言知人,不知人不足以言得人。非常之士,待非常之主,然後用之。天降時雨,山川出雲,其興於此時也,蓋必有之矣。其興於此時也,予必得而見之矣。
〔一〕皆得著其成績:績,原闕,據《信安集》補。
〔二〕人主欲進賢:人,原闕,據《信安集》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六 胡 翰 (四)
井牧
天地養萬物,聖人養萬民,故天下之利,聖人不私諸己,亦不以私於人,井田之制是也。井田者,仁政之首也。井田不復,仁政不行,天下之民始敝敝矣。其後二百三十有二年,而漢始有名田之議,猶古之遺意也。又其後六百有三年,而元魏始有均田之法,猶古之遺制也。先王之遺制遺意,由秦以來僅一二見,又皆行之不遠,天下之民益敝敝矣。為政者南面以子萬姓,一夫之飢猶己飢之,一夫之寒猶己寒之,孰無是心也,而讫莫之拯焉。方漢承秦苛虐之後,民新脱去湯火,未遑蘇息,高帝因而撫之。逮及文景之世,國家晏安無事,宗戚大臣憑藉貴高之勢,爭取美田宅,以爲子孫利益。郡邑富商大贾周流天下,貲累鉅萬,治生産畜牧,膏壤十倍,上儗封君。編户之氓,無立錐之地,則卑下之,爲役為僕,不暇顧其身。貧富不均,勢所馴致也。故董仲舒言於孝武,以古井田法雖難卒行,宜少近古,限民名田,以抑兼并。名田者,占田也。占田有限,是富者不得過制也。其後師丹、孔光之徒因之,令民名田無過三十頃,期盡三年,而犯者没入之。議者以三十頃之田,周三十夫之地也,一夫占之,過矣。晋石苞令民男女二人占田百畝,丁男女有差,其有國食禄者有差,或十頃,或五十頃,兼以品蔭其親屬,自啓奸端矣。民無恒産,不能制之。専事要束之間,而不勞民駭衆,坐獲井田之利,此吾所未喻也。殆不過爲兼併之閑耳,非有資於畎畝細民,能無不足之患也。故名田雖有古之遺意,不若均田之善。李安世在魏太和中,其得君非華夏之主也,其得民非歸馬牧牛之時也。以魏國之大,獨能均其土地,審其經術,差露田,别世業,魏人顂之,力業相稱。北齊、後周因而不變,隋又因之。唐有天下,遂定爲口分、永業之制,而取以租庸調之法。口分,即露田也。露田,夫四十畝,婦人二十畝,而率倍之。口分八十畝而不倍,惟歲易之田倍之。永業,即世業也。夫家受而不還,皆二十畝,所以課詩桑麻也。民有多寡,鄉有寛狭,田有盈縮。狭鄉之民,受田半之。爲工商者不給,而在寛鄉者給之,亦半也。老疾寡妻妾,給之三十畝、四十畝,雖不耕,不可無養也。當户者益之二十畝,雖已有田,不可不優也。以此均天下之田,貧不得粥,富不得兼,猶催不能守吾法,而乃聽民粥永業以葬,粥口分以遷,是以小不足而亂大法也,何抹於敝?振窮恤貧,民獲保息,周典也,何惜而不爲之?粥而加罰,永徽之禁,抑末耳。議者如宋劉敞,又以魏、齊、周、隋享國日逆,兵革不息,土旷人稀,其田足以給其衆,民獲其實。唐承平日久,丁口滋多,官無閑田給受(一),民不復獲其實,徒為具文。不知隋唐之盛,丁口相若耳。開皇十二年,发使均天下之田,狭鄉一夫僅二十畝。隋之給受,何加於唐也?唐雖承平日久,貞觀、開元之盛,其人户猶不及隋,何至其田具文無實也,敝言過矣。但狭鄉之民多而田不盈,永業之田粥而民不固,如陸贄所謂時弊者,勢馴致也。時敝則法亦敝,故均田雖有古之遺制,不若井田之善。周制,九夫為井,井有溝。四井爲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甸有洫。四甸為縣,四縣為都,都有浍。地方百里,是為一同,治都鄙者以之。夫間有遂,遂有徑,十夫有溝,溝有畛。百夫有洫,洫有涂。千夫有浍,浍有道。萬夫有川,川有路。萬夫之地三十二里,治鄉遂者以之。孟軻氏請野,九一而助;國中,十一使自赋,盏二法並行。遂人、匠人多寡異數,而内外相經緯焉。王畿之内,五十里為近郊,百里為遠郊,六鄉六遂居之。六遂之餘地為甸地,距國中二百里,即公邑之田,天子使吏治之者也。甸地之外爲稍地,距國中三百里,大夫所食之采地也。稍地之外為縣地,即小都之田,距國中四百里,卿及王子弟之疏者所食之采地也。縣地之外爲置地,即大都之田,距國中五百里,公及王子弟之親者所食之采地也。此王畿之制,井田常居十之六;其不爲井者,四郊甸地耳。其曰「夫三為屋,屋三為井」,則出地貢者亦三三相任,如井田之法。八家樹藝,一夫税入于公,孟軻氏所謂皆十一者是也。鄉遂之地,菜五十畝,或百畮、二百畝,而都鄙之田或不易,或一易再易,是亦名異而實同也。地有肥硗,爲之井者必有牧以濟之,所謂莱與易者,則易牧也。故小司徒曰井牧其田野。井者,其正也。牧者,其變也。井地均,不必牧也。井地不均,必牧以均之也。由是達于天下,雖有山林川澤,不可以開方制者,以井牧授之,以貢助取之。諸侯之國,可按而定也。楚人,東南之要服也。蔿掩為司馬,度山林,鳩澤薮,辨京陵,表淳卤,數畺潦,規偃瀦,町原防,牧隰皋,井衍沃,量九土之入,脩千乘之赋。況中國之地,無山林澤薮之阻,無淳卤畺潦之患,原隰衍沃,举目千里。夏后氏用之以爲貢,商人用之以爲助,而周人兼用之以制畿甸,經邦國,其法可考者往往存於《周官》之書。其不合者,以孟軻氏爲之權衡,豈不較然也哉。故嘗以爲井田之法行有十便;民有恒産,不事末作,知重本,一也;同井並耕,勞逸巧拙不相負,齊民力,二也;奉生送死,有無相赡,通貨財,三也;貨財不匮,富者無以取赢,絶兼并,四也;取以十一,天下之中正,吏無横斂,五也;比其丘甸,革車長彀於是乎出,有事以足軍實,六也;一同之間,萬溝百洫,又有川浍,戎馬不得馳突,無邊患,七也;畎浍之水,湯則疏之,早乾則引以溉注,少凶荒,八也;少壯皆土著,奸僞不容,善心易生,以其暇日,習詩書俎豆,養老息物,成禮俗,九也;遠近共贯,各安其居,樂其業,尊君親上,長子孫其中,不煩刑罰而成政教,十也。一举而十者具矣,何悍而不為乎?其謂不可為者,蓋亦有二焉:丘甸縣都,其間萬井,為溝洫者又萬計,包原隰而為之,窮天下之力,傾天下之財,非数十年之久,不克潰于成也,非大有為之君,不能致其決也,此不可者一也。中占以降,淳厚之俗薄,遶僞之風煅,恭儉之化衰,功利之習勝,經久之慮少,侥幸之敝多,以限田抑富强,猶有挠之者,況使盡棄其私家之産乎?以均田授農民,猶有不能周之者,又況生齒滋衆之時乎?怨歸於上,奸興於下,此不可爲者二也。以余論之,二者何足尼吾事乎!古者步百爲畝,漢人益以二百四十爲畝,北齊又益之以三百六十爲畝。今所用者,漢畝步也。今之五十畝,古之百畝也。漢提封田萬萬頃,惟邑居道路、山林川澤不可壑,餘三千二百二十九萬頃皆可壑。元始初,遣司農勸課,定壑田八百二十七萬五百三十頃。是時天下之民一千二百二十三萬三千户,以田均之,計户得田六十七畝,古之百四十畝也。家獲百四十畝耕之,未爲不給也。加之簡稽,則工商禄食之可損者,又不知其幾也。雖唐盛時,永徽民户不過三百八十萬,至開元七百八十六萬,亦不漢過也。以天下之田給天下之民,徵之漢、唐,則後世寧有不足之患乎?田無不足之患,則取諸民以與民,天下皆知吾君之不私也。天下有如卜式者,且將先吾民而爲之,孰不響應於下也?秦長城之役,袤延萬里,塹山埋谷,暴兵三十萬,而阿房之作,督用徒刑者又七十餘萬。郡邑之民,發谪徙邊者,又歲不休息,不德甚矣。天下怨離,未聞有一人違者。况下令如流水之源,固民心之所欲也,王政之所本也。今先取一之田井之,其制定,其事便,其民悦,然後行之一郡。取一郡之田井之,其制定,其事便,其民悦,然後行之天下。天下之制定,事便而民悦也,亦何異於鄉郡乎?是天下之田可井也。事不勞者不永逸,欲長治久安而不於此圖之,亦苟矣。唐太宗嘗讀《周官》之書,至「體國經野,設官分職,以為民極」,慨然歎曰:「不井田,不封建,不足以法三代之治。」人君負有爲之才,操可致之勢,其時又非難也。封建議而不行,井田知而不復,君子蓋深為唐惜之。吾聞春氣至則草木生,秋氣至則草木落。産與落,必有使之者矣,物莫知之也。故使之者至,物無不爲〔二〕。使之者不至,物無可爲。上之人審其所以使,故物莫不爲用。管、商之法,孰舆先王之制?天下皆知其非民利也。而齊、秦举國聽之,其故又可知也〔三〕。以先王之制,使若管、商者爲之,以紀人事,經地利,吾知天下之田可限也〔四个〕,可均也,亦可井也。此無它,善操其所使而已矣〔五〕。忠信之道,賞罰之柄,上之所以使也。
〔一〕「奸端矣」至「官無」:原闕,據《信安集》補。
〔二〕物無不為:為,原阙,據《信安集》補。
〔三〕其故又可知也:知也,原闕,據《信安集》補。
〔四〕吾知天下之田可限也:吾知,原闕,據《信安集》補。
〔五〕善操其所使而已矣:其所,原闕,據《信安集》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六 胡 翰 (四)
五行志序論
人與天地,參為三極。災祥之興,各以類至。天之五運,地之五材,其用不窮。其初一陰一陽耳,太極耳。而人之生也,全付畀有之,具為五性,著為五事,又著為五德。修之則吉,不修則凶。吉則致福焉,不吉則致極焉。徵之於天,則休徵之所應也,不吉則咎徵之所應也。天地之氣,無感不應。天地之氣應,亦無物不感。而况天子建中和之極,爲神人之主,範圍天地之妙,其精神常與造化相流通,若桴鼓然。故軒轅氏治五氣,高陽氏建五官,夏后氏修六府。厥功既成,有《洛書》之瑞,是為《洪範》九疇。箕子因而演之,其言天人之際備矣。漢儒不明其大要〔一〕,如夏侯勝、劉向父子,競以災異言之。班固以來〔二〕,采爲《五行志》。又不孜求向之論著本於伏生之《大傳》〔三〕,言:「六沴作見〔四),若是共廪,五福乃降。若不共廪,六極其下。禹乃共辟厥德,爰用五事,建用皇極。」後世君不建極,臣不加省,顧乃拘拘然類求其感應矣。否則判而二焉,如宋儒王安石之論,亦過也。天人感應之機,易言哉!故無變而無不脩省者,上也。因變而克自脩省者,次之。災變既形,修之而莫知所以修,省之而莫知所以省,又次之。其下者,災變並至,敗亡隨之,誌莫脩省者,刑戮之民是已。歷致往古存亡之故,不越是數者。元起朔漠,方太祖西征,角端見于東印度,爲人語云:「汝主宜早還。」意者,天告之以止殺也。憲宗討八赤蛮于寛田吉思海,大風吹海水,水盡涸。憲宗以為天導我也,濟師大捷。以此見五方殊性,其畏天有不待教而能者。世祖兼有天下,方地既廣,郡邑災異蓋不絶書,而妖孽祸告,非有司言狀,則亦不得具見。昔孔子作《春秋》,所紀災異多矣,然不著其事應。聖人之智,猶天也。故不妄意天,欲人深自警焉。乃本《洪範》,倣《春秋》之意,攷次當時之災祥,爲《五行志》云。五行一曰水。潤下,水之性也。失其性爲沴。時則霧水暴出,百川逆溢,坏鄉邑,溺人民,及淫雨傷稼穑,是爲水不潤下。其徵恒寒,其色黑,是爲黑眚黑祥。五行二曰火。炎上,火之性也。失其性為沴。董仲舒云:「陽失節則火災出。」於是而濫炎妄起,災宗廟,燒宫館,雖興師衆弗能救之也,是爲火不炎上。其徵恒燠,其色赤,是爲赤眚赤祥。五行三曰木。曲直,木之性也。失其性為沴。故生不暢茂,為變異者有之,是為木不曲直。其徵恒雨,其色青,是為青眚青祥。五行四曰金。從革,金之性也。失其性為沴。時則冶鑄不成,變異者有之,是爲金不從革。金石同類,故吉者以類附見。其徵恒暘,其色白,是為白眚白祥。五行五曰土。土,中央生物者也,而莫重於稼德。土氣不養則稼穑不成,金木水火沴之,衝氣為異,為地震,為天雨土。其徵恒風,其色黄,是為黄眚黄祥(五)。
〔一〕漢儒不明其大要:不,原闕,據《信安集》補。
〔二〕班固以來:班固以,原闕,據《信安集》補。
〔三〕又不攷求向之論著本於伏生之《大傳》:之《大傳》,原阙,據《信安集》補。
〔四〕六沴作見:作,原闕,據《信安集》補。
〔五〕是爲黄眚黄祥:底本原無上「黄」字,今據文意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六 胡 翰 (四)
犠尊辨
禮有犠尊,即獻尊也。司尊彝曰:「其朝踐用兩獻尊,其再獻用兩象尊。」郑氏讀「獻」爲「犠」,又音「犠」,爲「摩莎」之「莎」,非也。獻,舉其事;犠,言其象,其爲尊一而已。以其尊之一,而謂其音亦同,不可也。犠尊與象尊相須,郑氏謂犠尊餙以翡翠,象尊以象鳳皇,其説亦非也。蓋犠尊爲牛形,象尊為象形,皆周尊也。王肅云:「犠象之尊,全刻牛象之形,凿背為尊。」宋劉杳言:「古者犠尊、彝尊,皆刻木爲鳥兽,凿頂及背,以出納酒。」二家之言近之。而杳又云:「魯郡地中得大夫子尾送女器,有尊作犠牛形。晋永嘉中,青州盗發齊景公冢,獲二尊,狀類牛象。」意者,古之遺制也。苟以爲刻木安能久置地中不坏?或謂犠尊畫牛,象尊畫象,亦以木耳,非古之遺制也。蓋二尊皆以銅爲之,其取義皆以牛象而得名。犠尊為犠形,象尊為象形,則犠當讀為羲,獻當讀如憲,各如其字之本音可也。獻舉其事,犠言其象,不害其爲器之一也。觀於《閟宫》之詩,朱子不敢毛氏「沙餙」之義,而今猶取鄭氏「摩挲」之音,豈非過乎!況杳之言足以證肅之説,有足信乎!宋皇祐中得著尊,阮逸、胡瑗取其器有脰,名壺尊可也,著地無足,名著尊可也,未能必其主名。及黄長睿見之,始定爲著尊。以爲尊皆有服,唯其無足而著地,則《禮》之《明堂位》所謂「商尊曰著」者是也。後有若長者,安知不以余言為然乎!余故具著于此,以見名物度數,在先王時不過有司之事,降及後世,雖學者不得而盡攷焉,則夫斯禮之失也久矣。(以上明刻本《胡仲子文集》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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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六 胡 翰 (四)
慎習
天下之勢,窮則變。由治而趨亂者,其變易,雖一憸人,坏之而有餘。由亂而趨治者,其變難,雖合天下之智力爲之而不足。由秦以來,天下之變數矣。議者莫不慨然欲追復先王之舊,歷漢、唐千數百年,而卒循乎秦人之敝者,此豈其勢難而力不足哉?荀卿子曰:「法後王,一天下制度。」又曰:「法二後王,謂之不雅。」蓋卿有以啓之也。自卿之論興,其徒李斯用之以相秦。凡可以變古者,莫不假秦之柄,奮其恣睢之心而為之,雖商鞅之刻薄,不若是之烈也。鞅廢井田,止秦之土地;改法令,止秦之人民。而斯也,尊主爲皇帝,举天下以爲郡縣,举天下不復有井田,夷其城郭,销其兵刃,人主之勢孤立於上,而怨起於下。計無所出,益倒行而逆施之。播《詩》、《書》以塗民之耳目,黜儒術以滅天下之口説。所守者,律令也;所師者,刀筆吏也。其變既極,其習既成。秦亡而漢承之,聖王之继亂世,掃除其迹而悉去之,崇教化而興起之,此其幾也。陳經紀立,以為萬世法程,此又一幾也。高帝以寛仁定天下,規模宏遠矣,然未嘗有一於此。其後贾谊言之於文帝,董仲舒言之於武帝,皆不能用。又其後王吉言之,而宣帝亦恬不以爲意。觀高帝命叔孫博士之言,令「度吾所能行爲之」,天下事孰非人主所能者?奈何帝之自畫如此,而郡臣不足佐之。創業之君,後昆所取法,由是而文帝有「卑之無甚高」之喻,宣帝有「漢家自有制度」之語。當更化而不更化,當改制而不改制,一切緣秦之故,雑伯以為治。逮于中興,光武以吏事責公卿,顯宗以耳目為明察,文法密而職任違,辨急過而恩意少。雖從事儒雅,投戈講藝,臨雍拜老,有缉熙揖讓之風,未能盡更化改制之實也。故朱浮言罷斥之扰於前,陳寵建輕刑之議於後。建初之政,所以濟永平之失也。之數君者,在當時號爲賢主,且去古未遠,而因陋就簡,未嘗取先王之法一試為之。為之而不效,舍之可也,不為而舍之,烏知其不可乎?蓋其溺於所習者久矣。辟之戎人生於戎,夷人生於夷,少長所濡染者皆夷戎也,中國之禮義未嘗接焉,雖知其美,不能使之一朝去其夷戎之俗。此豈其性殊哉?習固使之耳。古今之相去,何以異此。有能善變其習者,果孰樂之?魏晉之衰,天下之亂極矣。元魏起代北,其先土托後跋之裔也,其人民被崩控弦之屬也,與漢不侔矣,宜未易以禮法理也。而孝文遷都洛邑,挈其人民而居之,均田别里,崇祀建學,國人莫不有忤心焉。獨排衆議,而咨之王肅、李安世之流,釋胡服而爲冠带,絶北俗以事詩書。王通氏曰:「中國之道不墜,孝文之力也。」岂不信乎!及隋之衰,天下有大亂,而唐承之。太宗却封倫之對,從魏徵之勸,貞觀之初,力行仁義,其爲化也得矣。制官以六典,制兵以府衛,制民以均田,制赋以租庸調,其爲制也備矣。行之數歲,家給人足,行旅不齎糧,外户不待閉。方制四夷之外,太平之効,可謂盛矣。故宋儒以爲,由文武之治,千有餘歲而有太宗之爲君,方之於漢,其寛仁孰與高帝?其玄默孰與文帝?其所以致此者,由其不惑於後世之論,能自拔於秦漢之習也。向使孝文無卓然之見,必為之志,雖得中國,終於戎翟而止耳。使太宗有躬行之實,名世之佐,舉唐之治,又豈殷周之不若乎?故俗之不淳不患也,刑之不措不患也,功之不遂不患也,而患無必爲之志,躬行之實,持之者未久也。惟聖爲能盡倫,惟王爲能盡制。三代之興,其王皆聖人也。其所以為天下者,莫不本諸天理,要諸人心。大法之則大治,小法之則小治。苟已為遠,則莫之法也,其道固存,其意猶可識也。《春秋》讥變法而大復古,聖人豈好爲異哉?惧後世不知有先王之法,故假筆削力爭之。然猶惧不勝,況順而下之,是猶決江河而放之陸,勢必胥溺而已耳。故余不責斯之不師古,而深悼之。況法後王,由其有以啓之也。君子度己以縄,接人用枻。夫與世遷徙而偃仰者,戰國之遺習也。卿之意不過如此,學術不醇,而遂以毒天下。太史公曰:「法後王何也?以其近己而俗變相類,議卑而易行也。」天下有能知其近而相類者不爲可法也,卑而易行者爲不可行也,則秦人之敝去矣。非聖人,其孰能之!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六 胡 翰 (四)
皇初
天地之初,未始有物也。馮馮翼翼,由一而二,二氣則一。睢睢盱盱,由二而三,三才則一。天下同由之謂道,同得之謂德,同善之謂性,同靈之謂心。道一也,人皆由之,而有不由者焉。德一也,人皆得之,而有不得者焉。性一也,人皆善,而有不善者焉。此人也,非天也。心不能盡性,則不能盡德矣。不能盡德,則不能盡道矣。故雖天也,莫與能焉,而成能者,聖人也,此聖人所以爲萬世開太平也。鴻荒之世,天地草昧,民物雑揉,穴居野處,雖岐息蝡動之屬不異也,而不以爲塾。毛食血飲,雖鷙撃獷搏之屬不異也,而不以為臊。蒙以羽革草木而不以為野,瘗以積薪而不以為薄,約以結縄而不以為愚。其民安之,免於飢寒,而不及於災患,斯可矣。五龍燧人,彼十有七氏者,何氏也?九頭摄提,彼十紀者,又何紀也?其人果聖,而世果治也欤?宜於此有以變而通之矣。何至委其人於颛蒙控侗之域,累數十萬年同於禽犊而不少拯之,豈天生民立君之意乎?必不然矣。世雖傳之,聖人不言也。聖人不言者,蓋無稽而慎之也。道本於三皇,德著於五帝,法備於三王,過此以往,未之能尚也。德固道也,而法亦道也,所因者異耳。山川之風氣不同,五方之民異俗,古今之風氣不侔,歴代之治異宜,其要皆所以納民於道也。庖犠氏、神農氏、軒轅氏,继天而王,畫卦以開物,備物以致用,民利賴之。其具不過罔罟耒耜,而政漁農父之所務也。其制不過宫室、舟車、關市、弧矢、杵臼,而工商武夫之所能也。方其未創之時,民固無所措其心思手足之力矣。故必聖人而後爲之,爲之不足,必聖人而後繼之,因時變通,不變不通也。書契之作,法之始也。衣裳之治,德之照也。其化神而民宜,有善而不知,天下同歸於道,泯乎其迹矣。軒轅之後,是爲五帝,歷少昊、高陽、高辛而至唐虞。唐虞之帝為尧舜,聖聖相承,疇咨都俞,南面以臨群臣,其治猶黄帝也。而政教禮樂之在天下,有皋陶、稷、契以任之,有伯夷、后夔之屬以典之,而又以伯禹總焉。雖有洪水之災,四凶之惡,不勞而治,帝何爲哉!天下同歸於德,雖莫之名焉,而焕乎其文矣。有虞之後,夏后氏承帝執中之傳,以功践帝之位。九土既平,九疇既錫,彝倫攸叙,三年而天下遂於仁。不得賢而與之,而其子啓能敬承父道,以天下與其子,猶與賢也。及啓之身,有扈不服,于甘之役,大戰而後服之。欲如有虞之世,不可得矣。父子相繼,所以止天下之亂,是乃變而通之也。夏德既衰,商人繼之。商德既衰,周人繼之。南巢之放,湯有慙德。牧野之師,武王以爲有光焉,則居之不疑矣,無復商人之意矣;其順天應人則一也。故君臣易位,天下不以爲非,是亦變而通之也。拔亂世而反之正,天下同歸於義,義形而法益備矣。禹之興也,承乎虞而不及虞者也。文王之興,承商乎而進乎商者也。皆三代之盛王也。其道同,其德異者有之;其德同,其法異者有之;其法同,其制異者有之。存乎其人焉爾,存乎其世焉爾。消息者,候之徴也。淳龐者,俗之判也。理亂者,變之象也。質文者,治之體也。損益者,制之宜也。變通者,權之用也。神化者,用之妙也。通乎消息之候,審乎淳龐之俗,明乎理亂之幾,别乎質文之體,損益變通,合乎神化之妙,此聖人之所同也。及周之衰,王降而為伯,伯降而為戰國。諸子分裂聖人之道,人驚其私智異説,掎挈是非,枭亂名實,世患苦之,雖為諸子者亦病焉。於是刑、名、農、墨之家,崇俭質,尚功實,而老子貴清浮,將棄仁義,蔑禮法,與天下共反其朴於太古之時。意在惩周之弊,而非大公至正之道也。漢用其術,文景之世,天下無事,最爲有效,而非二帝三皇之所尚也。聖人之道,辟之天地,明之為日月,潤之為雨露,變之為風霆,爲鬼神,莫不由天地以成化。窥之為山川,微之爲草木,爲昆虫,莫不由天地以成體。而天地之所以爲天地者,易簡而已矣。聖人在伎,大之為朝廷之逊裨,父子之繼立,變之為征討,君臣之革命,皆天命所當然。重之為郊廟社稷之事,公卿大夫賢不肖之黜陟,下至間伍井牧之赋,庠序之教,關市權衡度量之制,刑賞之具,禮樂之用,皆民生之不可去者也。聖人何容心哉?亦行其所無事而已矣。故聖人之心,天地之心也。聖人之性,天地之性也。聖人以其心溥萬物而物無不平,以其性盡萬物而物無不成,非固詐之也。有生者各一其性,有知者各一其心。聲氣之同捷於桴鼓,念慮之孚堅於金石。故曰:「天地感而萬物化生,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聖人之化如神而人不與知焉,聖人之化如天而神不與能焉。蕩蕩乎,平平乎,皇極之道也,而非老氏者之所謂道也。皇極之道立,天下之治得矣。苟不為皇,猶當為帝;苟不為帝,猶當為王,是三王不足四而五帝不足六也。
〔一〕「苦之」至「苟不為皇」:原闕,據《信安集》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六 胡 翰 (四)
廣原道
道可原乎?不原無以喻諸人。原可廣乎?不廣無以達諸聖。余於道猶望洋也,績川李峤數顧而談義焉,因昌黎韓子之言,推本聖人之意,充而廣之。其在三極,有天道焉,有地道焉,有人道焉。在古之世,有皇道焉,有帝道、有王道焉,有伯道焉。之數者,將孰取乎?楊子曰:「道者,無不通也,通乎尧舜文王者爲正道,非尧舜文王者爲他道。」吾取其正者言之。高下者勢也,隆汙者時也。古今天人之道一耳,其大無外,其小無内(一),且孰爲之方體乎?推之於前而不見其始之合,引之於後而不見其終之離。且孰爲之福機乎?形者自形,吾不知其所以形;色者自色,吾不知其所以色。其乘不得已而化乎?抑有宰之者乎?吐氣者化,含氣者生,非杳非冥,其通復也甚真。物固資之,人莫不由之。父子由之以親,君臣由之以正,長幼由之以序,夫夫婦婦由是而别其爲夫婦,兄兄弟弟由是不失其爲兄弟。政教由是而成,禮樂由是而興,陰陽由是而和,鬼神由是而寧。天下國家由是而治,否則亂。蛮夷戎貊由是而服,否則叛。順之者吉,背之者凶。得之者爲聖爲賢,失之者爲小人爲愚不肖。故曰:「大道易易(二),莫艮其趾(三)。大道皇皇,莫迷其陽。」知之至則好之矣,行之至則樂之矣。欲樂之,必先好之;欲行之,必先知之。董子曰:「道之大原出於天。」董子以人言天(四),則謂之出於天可也。余以天言天,則謂之不出於天可也。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故泉出於山,火生於燧,珠以蚌而孕,金以鑛而産,玉韞於石中。草木之生,非土不殖;魚鼈之生,非水不育。彼皆形器之屬,使道而滞於有也。何以異於是?惟其無形,是爲原原。原原之始,是生天地。天地既立,是生萬物。萬物生生不窮,吾莫知其所終。反而求之,吾得其要於窮,亦曰心焉而已矣。至虚而靈藏,密而充周,是為神明之舍。統性統情,而萬理無不具。潜天潜地,而萬物爲之使。是爲天君,五官之宰也,百體之所從令也。操而不舍,則能養矣;養而不武,則能正矣。正則靜虚而動直,明睿生矣,變化不測矣,故至誠如神。人以聖人之心爲心,則盡聖人之道矣。聖人以天地之心爲心,則盡天地之道矣。天下無二道,皇得之而皇,帝得之而帝,王得之而王。五伯不得,假之而爲伯。故自太皞氏以來,讫于孔子,由是選而傳者,概可見已。孔子之所祖絶憲章者,與尧舜文武同一轍也。孔子既殁,或傳或不傳,而傳以王通氏、韓愈氏之卓見,不能究其大全,道有時而息乎?天地之化,萬物之生,往者過,來者續,未嘗息也。吾浮游其間,不知今之爲古,古之爲今,而駸駸乎老之將至,未有聞也。敝敝乎力之不足,而不敢不勉也。若是者,補過云爾,子幸無惑焉。求若先覺者,問途焉。川流雖微,必至於海。丘陵雖高,不能爲岳。尚無止於自畫而進乎不已也。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孔子云然。
〔一〕其小無内:原作「其無小内」,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二〕大道易易:易易,原闕,據《信安集》補。
〔三〕莫艮其趾:莫,原闕,據《信安集》補。
〔四〕董子以人言天:人言,原作「言人」,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六 胡 翰 (四)
二生對
妫仲子居于太末之墟,四閱寒暑矣。太末之人莫有知者。其形槁然而癯,其容遬然而不怡,力不能耕,志不干進。挟兔園之册而無徒,長視却顧,日暮途遠,顛寔如也〔一〕。毛生過之,曰:「先生何病焉,始吾以先生為有道之士也,固無有乎爾。夫有道者,以天地萬物為一体,望之如雲,就之如日,一陰一陽,與時翕張,曰明曰旦,與天游衍,聖人也。瞬有存,息有養,如河如岳,浑浑卓卓,如金如玉,雝雝肅肅,賢人也。措之天下,經緯萬事而無方,酬酢萬變而無體,其神常用而常不用也。敏而藏之於密,鬼神不得以測其際,而況于事物之靡者,鳥足以怵其外,其神常不用而常用也。子學聖賢者也,今恬其處者久矣。宜若心齋者得所養也。今視子之形槁而容不怡,氣顛寔如也,固不得所養乎?」仲子愀然變色,逌然顧謂毛生曰:「吾聞天地委和,吾得之以生。天地委衷,吾得之以靈。二者,天地不有,而吾有之。人之上壽百歲,中壽五七十歲而止矣。烁之以暑,未幾而惨之以寒,肌髮不變者鮮矣。瞽之以色,不足而填之以聲,視聽不變者鮮矣。而又遭世大扰,五内不寧,百疾並婴,由是少者不能以不壯,壯者不能以不老。今子欲吾生色晬面,如古聖賢者,獨立於萬物之表,不知黄髮台背,年弥高而德弥劭者,固君子之所貴也。植椔削瓜,外不足而内有餘者,非尋常之可議也。吾病未能焉,夫岂以其外者爲足恃邪!」毛生敬謝而退。它日又過焉,則曰:「吾不足以知先生,吾友江生者,龍丘丈人朱桃権之徒也,其知先生者乎?願爲先生貌之。」既成,而見者皆以爲似也。仲子抵掌曰:「吾肖形於天地,終身踐之,不能天地之似,而子一解衣脾睨之頃,悉得吾鄙朴之真,進乎技者矣。雖然,子索吾於形骸之内,而未能相忘於形骸之外。高山大澤,有隠君子焉,見者目撃意消,其為人非吾若也。江生求之,當進乎道矣。」於是二生亦相顧而抵掌。余書其對,請歸而問諸龍丘丈人。
〔一〕氣顛寔如也:顛寔,原闕,據《信安集》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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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六 胡 翰 (四)
越人對
越大荐,土沃而澤不竭。胡子過之,土沃而澤不竭,何兹大荐也?越人曰:「子亦知有秋夕之雪乎?八月既望,日在己丑,牵牛未中,風雨盲作。夜漏下四鼓,其聲寂然而止,寒氣相薄,明發視之,則田間之穟戴白者靡靡矣。雪作非時,稼下大摯。」胡子曰:「天亦惨乎哉!天非惨也。和致祥,乖致異,民則何眚而降之沴?不早而民荒,不涝而民饑,轇轕上下,變化百物,將不有司其柄而憑陵者乎?《禮》有之:年不順成,八蜡不通;順成之方,其蜡乃通。又寧風旱,弭烖兵,順豐年,逆時雨,禬萦以告,攻説有辭,是先王之制〔一〕,明以治人,而幽致嚴於鬼神也。今蜡禮雖廢,歲時有司脩其禬萗,山林、川澤、丘陵、墳衍,民固有祀之者矣。享其祀而福不及其民,又棄其垂成之績,獨可無攻説以執其咎乎?」越人曰:「子過矣,是冥冥者,無以爲也。子視世之我其冠,褒其衣,藉文茵而蔭華榱者,容貌瑰奇,顧盼生輝,閎言崇議,動無不宜,非真冥冥者比也。司黜陟之柄,決是非,辨利害,乘堅策肥,而周乎四履之内。入吾境,視吾土之沃也,吾澤之不竭也,其有信吾稼之不栗者乎?信吾稼之不栗,且督而吏,峻而法,日夜務取其公田之赢,而不恤吾民之飢且軋者,何哉?吾患之,大聲而疾呼之,曾不一動其心,又況此冥冥者乎?視之不見,孰形其形;聽之不聞,孰聲其聲。藉令可咎也,則彼又何加焉!子過矣!」胡子聞之瞿然。《春秋》常事不書,而凡日食、地震、星變則書之,雷電、雨雹、隕霜、雨雪則書之,螽蝝螟蟊、木冰、梅李實則書之。《春秋》何書也?謹天戒也。何以謹天戒?脩人事也。王省惟歲,而卿士惟月,斯之謂也。存其對以問諸肉食者,不省之而又病之,不助之而又取之,是獨非吾民已乎?何其戾也!
〔一〕是先王之制:王,原作「生」,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昔》本改。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六 胡 翰 (四)
樂善論
天下之有生者皆有知也,有知者皆有情也。情動于中,物交于外,天下之善惡判矣。故善觀人者,觀其所好。所好誠善也,則君子也必矣。然好之不如樂之,善觀人者,觀其所樂。所樂誠善也,則君子也必矣。今夫重珪累組,身都卿相之位,食禄萬鍾,係馬千駟,揖讓人主之前,進賢退不肖,以圖謀國家,利安百姓,人皆知好而樂之,而君子有弗存焉。家累鉅萬,南金寶璐之珍兼乎山海,良田廣宅畜牧之産拟乎封君,炰羔撃鮮,列(上曰下拆)而食,缦胡短後,腰弓矢,緤鷹犬,而縱之馳撃,人皆知好而樂之,而君子有弗存焉。等而至於天下之物,莫不皆然。斯豈無耳目心志之欲哉?求之而不可必得,得之而不能皆足,則其所取以為樂者,未有不為吾心之累也。且世之撃壤弄丸者,雖至卑賤,皆有己自適。悦富貴而不免爲吾心之累,則是弄丸撃壤之不若也。然彼猶外也,非内也。天下有至貴可愛者,本乎天命之微,顯諸日用之常,格乎上下而放乎四海,無往不準也,無物不體也,會而歸之,不越吾神明之舍,則吾固有之善也。曰仁曰義曰禮曰智,異名而同出者也。苟不知好而樂之,失其情矣。失其情者,失其性矣。人性無不善,其發也無不好善,斯内也,非外也。求之而必得,得之而皆足,反諸躬而已耳。反諸躬而求之不得,得之不足,取諸人而已耳。天下無性外之物,雖取諸人者,亦内也,非外也。舜,大聖也,猶樂取諸人以為善,而況其下者。一言之善,吾聞之,若舜之聞之可也。一行之善,吾見之,若舜之見之可也。誠以求之,明以辨之,勇以行之,寛以居之,久而自得之矣。自得之則安之矣。充充乎其有餘也,浩浩乎其無愧作也,休休乎其有容也,孳孳乎不知老之將至也,蓋至是而内外兩忘也。王君秉彝,樂善之士也,嘗即其燕息之堂徵言于余。余觀君之起家,當四方有事之秋,不能奮取功名,娱情富貴之境乎?《詩》曰:「民之秉彝,好是懿德。」蓋其得於天性者如此。夫不以衆人之樂為樂,而以聖賢之樂為樂;不以一己之善為善,而以天下之善爲善,余於君豈無望焉。於是乎書。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六 胡 翰 (四)
醫前論
粤之鏄,燕之函,易地莫與之爭美者,積習之所致也。逢萌之射,伯牙之琴,舉世莫與之爭能者,専功之所致也。天下之方術,莫不有所本焉,以爲悟之天,乃能自顯于世者,蓋非也。嘗觀太倉公之醫,别決死生,察人之脉,與天地相應,得之者生,失之者死,其孰能加焉?方之越人,則有間矣。越人盡見人之五藏癥結,不待色脉而知病之所在,從其胗視者無不全活,其妙幾於神矣。向使二人者無桑君、陽慶之徒以授之,殆亦衆工耳,未必若是之至也。然天下之如桑君、陽慶者,不常有也。故天下之上工,人欲師之,非可朝求而夕取也。於是有名家者,得一術而世守之。若徐成伯、姚法衛之在元魏,魏國工也,法衛之子最,成伯之孫之才,並出一門。許智藏之在隋,隋國工也,其族人澄及其父爽,並著一時。而智藏又得之菩提,法衛又得之道幼,李脩得之李亮,王顯得之王安。向使数子者不得其祖、父之傳而傳之,安能遽自悟乎?此術之所以難也。必得其人而後傳,不得其人,必世其家而後傳(一)。苟不得其傳,雖古猶難也,況後世乎!古之醫者,知標與本,用之不殆。今之醫者,不知標與本,足以亂經。古之醫者,知勝與伏,攻之不失。今之醫者不知勝與伏,乃致離決(二)。是師心自得者也,雖有函人之心,寧免爲矢人之忍乎!故君子慎之。余客太末,更十寒暑矣。節宣不得其宜,卧病者數矣。郡無宗姻,又非有禄養可致善藥,亦惟故人衛生之家是賴。往歲患癖,故毒不除,時墳起颐頷間。有陸君仁友者治之,不假副殺之潮,疾即愈。今年夏,又患積熱,肺氣逆上爲痎。有郑君明德者,偕陸君治之。明德,里長者,年垂七十矣。二人皆以醫世其家者也,不倦於拯人之急。而陸君之先子子良,尤號長者,人慕其術,余雖不及識之,何幸獲被長者之風焉。太上養性,其次養氣,其次養形,三者得其養,百疾不作。苟失其養,六沴干之。今余以屠然無似之軀,從事呫毕間,幼服其勞,老且不休,日朘月削,神疲質壡。計其口耳之所習,莫非傲貸季之流,所謂逆於生樂者,良病久矣。將乞身歸養,會國家徵脩《元史》,黽勉執筆以從事。歷采方技所載,未有卓卓如古者,岂隠而在下,世弗知之乎?於是得君之家學,恨吾相知之晚,猶庶幾其一遇乎!太末地多名山,古至人之所居,意必有神丹焉,不知能致乎否也。苟能致之,則上之不能養性,猶可以養氣;不能養氣,猶可以養形。予雖老於此,何恙乎!因書以谂於君,作《醫統論》。
〔一〕必世其家而後傳:世,原闕,據《信安集》補。
〔二〕乃致離決:致離,原闕,據《信安集》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六 胡 翰 (四)
羅文質公集叙
尚論人物者,功業易見,學術易知,而道德為難。颜子之不違仁,必孔子而後知之。有若之似聖人,必曾子而後辨之。一時之門弟子非不賢也,日與之處也,猶不能致察於斯,而況庸常之人,方之聖賢,才智相百十也,將探其所蕴之精微,孰從而得之乎?而況世之相去又遠也,將極所至之高妙,孰從而得之乎?楊子雲曰:「存則人,亡則書。」將必於其書而知之而得之。羅文質公之在宋,仕不登於朝,化不行於國。紹興之末,言任斯道之重者,必屬之先生焉。先生受學於龜山楊文靖公,因文靖而見伊川程正公,則固及程氏之門矣。當是時,若李範之才器,謝良佐之力學,張绎之高識,尹焞之篤行,未嘗不與其進,而道南之嘆,明道獨於龜山發之。及論《西銘》,猶不能無疑,伊川以理一分殊喻之,道之難明也如此。先生聞《易》於龜山,與其聞於伊川者無間,則固會而為一矣。嘗謂漢、唐儒者能自樹立,不過注心於外;與之游仲尼之門,入尧舜之道,必不能至。此其志爲何如哉?由是性明行完,摘之以廣大,體之以仁恕,有如李延平之書;潜思力行,任重詣極,有如朱晦菴之言,其所造又何如哉?李範輩未聞有以是與之者,今欲以其近似而窥測之,固學者之所惑也。獨不考之先生之遺書乎?蓋博古通今,務以文章為學者,非先生之學也。忠信愿慤,不爲非義而自守者,非先生之學也。二者不同,而俱失之。先生之學,静而求之喜怒哀樂未發之中,扩而極夫肫肫其仁,淵淵其淵,則達天德之妙矣。举而措之行事,施於有政,則莫非達道之用矣。故先生退而隠居,而志常存乎天下。遭世多故,而義不忘乎朝廷。其言曰:「仁義者,人主之術也。一於仁,天下愛之而不知畏。一於義,天下畏之而不知愛。三代之主,仁義兼隆。」又曰:「人主欲明而不察,欲仁而不懦。」又曰:「祖宗法度不可廢,德澤不可恃。」又曰:「名器授之君子則貴,授小人則賤。」又曰:「士之立朝,正直則朝廷無過失,忠厚則天下無怨嗟。」類皆切於時弊,達於治體。其言既足以懲熙寧創制之失(一),其授受之際又足以啓淳熙理學之正。觀是集者,雖不能盡知先生,因文以求義,因迹以求用,庶亦得其緒餘乎。余嘉遂不墜其家學,以寡聞陋見論前人之道德,其亦過矣。仲尼之門,颜子交一臂而失之,而況其遠者?其亦難言矣。姑存其大要焉。
〔一〕其言既足以懲熙寧創制之失:制,原阙,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六 胡 翰 (四)
讀喪禮
按《儀禮》「疏衰裳齊,牡麻绖,冠布缨,削杖(一),布带,疏履,三年者其降服,父卒則爲母,父在則爲母期。」《傳》曰:「何以期也?屈也。至尊在,不敢伸其私尊也。」夫期之喪,子爲父屈,而三年之喪,母爲長子得遂。揆其輕重,二者蓋不侔矣。唐孔氏謂子於母屈而從期,心喪三年,蓋亦於義不安而創為是説耳,古未之聞也。古者,弟子為師心喪三年(二),若喪父而無服,由子貢以義起之也。子貢以孔子之施於門人者,還以報之。苟施於母子之間,則疏衰裳齊,非若師之無服也。服斷以期,而猶爲心喪,則是外屈於父之尊,而内存喪母之哀。所謂服者,何以表衷也?斯亦僞而已矣。後世之言禮者,不以父降其母,而使子得伸其尊,誠不過矣。抑所本者,何取於古也?又古者爲曾祖父母齊衰三月,《傳》曰:「何以齊衰三月也?小功也。小功,兄弟之服也。不敢以兄弟之服,服至尊也。」故重其衰麻,減其月日,尊尊而恩殺也。是雖不及高祖父母,説者謂兼高祖而言,則其服同,其月日亦同也。今禮家定為曾祖父齊衰五月,為高祖父母齊衰三月,則其服同,其月日不同矣。以經攷之,服之數盡於五,缌麻三月,小功五月,等而至於高、曾,意其月日以是爲差,其服制則一以齊衰斷也。且《疏》云:「為父加隆三年。」則為祖宜大功,為高祖宜小功。苟以齊衰之服,從大功、小功之月日,亦着可爲也。古之制禮者,所以不出乎二者之間,而一斷以三月之制,豈無其義乎?故尊尊而恩殺,爲高、曾三月者,後世不必易也。至尊在,不敢伸其私尊,爲母齊衰期者,雖古不必盡從也。何以權之?禮以義起,而緣乎人情者也。按《禮》「斬衰裳、苴绖、杖、絞带,冠縄缨,菅履」者,女子在室為父,布總,箭笄,髽,三年」。鄭康成引《傳小記》云:「男子冠而婦人笄,男子免而婦人髽。凡服,上曰衰,下曰裳。婦人不殊裳,故但言衰。衰如男子衰,下如深衣,則衰無带,下又無社。」此蓋古者婦人之喪服也。朱子定禮,自缌以上莫不悉遵乎古,而婦人之服,豈宜以俚俗參之!若大袖、遮頭、竹釵、布頭須之屬,不知於古何服也。古者,婦人不殊裳,非無衰也,其衰之下與男子異耳,非今大袖也。《檀弓》云:「去绳而露髻。」謂之露髻,則以麻繞額與髻耳,非今遮頭也。婦人不冠,布總、箭笄。《傳》云:「總六升,長六寸。箭笄長尺。」猶今釵與頭須耳。而今云竹釵布須,亦非制也。五禮廢久矣,惟喪服民間尚多用之。今冢子斬衰裳齊,苴绖、杖、絞带,冠縄缨,菅履,即位而有事于外;冢婦大袖,遮頭,竹釵,布頭須,即位而有事于内。何啻黄鍾大吕,而間以師延靡靡之樂;犠尊龍刀,而置之玉杯象箸之間,其淆也甚矣!是非朱子意也,門人不察之過也。《問喪》之記云:「親始死,雞斯從跣。説者謂雞斯當作「笄纚」。夫纚以黑缯韜鬢,《士冠禮》所謂「纚廣終幅,長六尺」者,以之即吉可也,而凶事去之,此又漢儒之不察也。(以上明刻本《胡仲子文集》卷二)
〔一〕削杖:杖,原闕,據《信安集》補。
〔二〕弟子為師心喪三年:喪,原誤作「師」,據《信安集》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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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六 胡 翰 (四)
擇術
妫仲子居于養直之里,里之人多業醫,咸負其所長以爲良,而訾其庸者。庸者不以爲左,亦夸其長而訾之。二者常角而持,不知其歸。或乃問於仲子,仲子曰:「吾固弗習也。窃聞之,《禮》有醫師焉,終歲,稽其醫事,十全為上,十失一次之,十失四為下。由是觀之,上者為良,下者為庸。得失相形,次當其中。雖滕口説,世莫能揜於大公。」問者曰:「是猶惑也。功有多寡,可以知能;事有難易,不可以責備。故藥有所不療,病有所不治。和、緩、扁鵲天下之善醫也,不幸而遇齊侯之疾,則退而走矣。遇管侯之疾,雖欲治之,而不可為矣。不可為者,十遇而十負,不遇乃幸耳。吾又安能以幸而處人之右?」仲子求之不得。既而病卧就枕,慄而寒,婵而熱,頭岑岑痛甚。召醫視之,醫者爲剂投之,如覆杯水于石,弗相入也。再投之,如戈春黍,緩不救於餒也,又恬若不與吾事者(一)。故三易醫而莫能起,乃谒于王君與權氏。與權按脉之候,以爲外邪相攻,薄于腠理,臓氣不平,弗納穀水。於是而剛陽升,其勢炽(二),汗既下(三),及下,則太遽。《經》曰:「熱者寒之,温者清之。」又曰:「或緩或急,或燥或潤,以所利而行之。」此其法也,治當如之。治凡二十餘日,君日再至焉。病少却,陽訌為毒癰,發于頣,突如疣贅,面腫體羸,飲食不下咽,甚艰且危。君與瘍醫來視(四),瘍決其外,君固其内,審證措剂,猶日一至焉,凡四月而愈。仲子乃謀所以報君者於伯兄,伯兄曰:「汝好方術,今虞有疾,彼嘻嘻誤汝之生者,非庸也邪!此肿肫肿起汝之死者,非良也邪!與權,良醫也,汝荷其賜踰丘山之重(五),乃欲以芒忽之微凂之邪?不可也。」仲子愕而悟,尋告于嘗有問者之客。客曰:「吾固聞之矣,是非王文憲公柏之諸孫乎(六)?其人固儒者也。儒者之醫,趋人之急,不規其利;推吾之仁,不矜其技。呻吟痛苦,視彼猶己,恒平其施。故與權以是行于州里,貧賤不苟拒(七),姻友不苟取。曳裾公卿之間,不知爵禄之爲榮,而勢利之可慕,非儒者疇臻是乎!」仲子趯而喜,乃執筆曰:「世稱韓康、宋清之爲人,以與權之事觀之,非過也。」苟長民者人懷是心,天下豈有疾痛哉!即今有之,容有不瘳者乎!獨何為而不知出此也。
〔一〕又恬若不與吾事者:若,原阙,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二〕其勢炽:勢,《四庫全昔》本作「熱」。
〔三〕汗既下:下,《四庫全書》本作「不」。
〔四〕君與瘍醫來視:來,原作「未」,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五〕汝荷其賜踰丘山之重:賜,原作「腸」,據《四庫全書》本改。
〔六〕是非王文憲公柏之諸孫乎:孫,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作「生」。
〔七〕貧賤不苟拒:苟,原作「拘」,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六 胡 翰 (四)
紀交
和陽王仲良,性炳烈,不妮妮爲小謹。避兵渡江,自吴走越,又自越至婺,間關千數百里,與余遇於逆旅。恒負氣忼慨,人以是不欲親之,余以爲淮楚俗固如此。久而得其爲學,蓋出於李晉仲、陳時中二先生。時中之論説,晋仲之文行,最余所敬者,君莫不盡扣而傳焉。渡江之初,歲大疫,死者相藉,骨肉不相顧。君獨與其宗族數人僦屋以居,侍醫藥,給喪事,悉身任之。由是其父亦殁於疫,遂葬于江寧。唯一姪自從,茕如也。所至邑里,諸生相從問學。教有師法,諸生不敢犯,父兄不敢溺愛。一忤焉即治之,擅之,投袂去之。館人無少長,趨事唯謹。嘗論王伯大略,當世利鈍得失,顧所親曰,後當如是如是,聞者意頗不合。浦陽有山曰石門,險阻可依。嘗率其友至山中,回翔周覧,慨然欲為田疇之事。居民數十家,皆框怯農家子,遂去之。一日在郡郭,聞謀報有警,人情汹甚。君從容相過,輙曰:「事急,死生共之,吾當為故人留。」留三日,别余而東。復後有警,東南之事,莫不歷歷如君言。余每爲太息。世之言交者,不以利則以勢耳,徵逐慕悦於一時,而反眼不相識者,接跡於天下,誠以勢利不常有故也。於是有相靡以術者,然亦不能不窮。於是有激於義者,如戰國之公子解驂委輅於屠肆之中,举夫抱關鼓刀之人,加之賓客之上,意氣傾動,遂成勿頸,着甚烈也。然不過欲得其用,以身下之,彼亦不顧而以身許之耳,豈道也哉!予故與君皆布衣也,相去不啻風馬牛之不相及,幸而遇之,悉心委跡,不知於道合焉否也。唯不以貧賤動其心,不以禍亂沮其氣,終始一節,而皎乎霜日者,固翰之所願託交也。作《記交》。君名宗顯,嘗以明經中鄉举;仲良,其字也。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六 胡 翰 (四)

士之相與,苟愛之也,則必勗之;譽之者,過也。苟敬之也,則必儀之;譽之者,亦過也。非没人之善也,道如斯而已矣。故敬而儀之者,自進於道也。愛而最之者,進人於道也。道苟至矣,人不我售,何患哉?邵生某,曉然秀出吾里中,余見之,未嘗不愛焉。生讀書,好方技,能以天地之支干出入五行之間,推人之休咎、通塞、脩短。譽之者喙相鼓也,而余不能。通之建禄勾絞之法,稽之魯莊公、秦始皇、漢武帝,類多不驗,人固有訴之者矣。古之有道者,清明在躬,前事以知來物。隋唐之際,孫思邈一隠耳,嘗云五十年當有聖人出,吾且助之。又謂盧詹事位當方伯(一),吾孫且事之。時孫溥未生也。此豈以元辰之支干可得論哉?世亦不復知矣。則凡遇之休咎也,通塞也,脩短也,吾何容心哉!何所措其智力哉!其已然者如此,未然者如彼,何所逃於天地之間哉!夫亦為其所當然者而已矣。積善於小不在大,神凝於専不在多。生因余言而易之,求若古人而勗之,其不進於道也,則吾弗信。
〔一〕又謂盧詹事位當方伯:方伯,原作「伯方」,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六 胡 翰 (四)
琴釋
妫仲子學琴于東岘之叟,三日而钧絃,七日而成章。不習者踰月,而幾於忘矣。客有造者曰:「大夫無故不徹縣,士無故不徹琴瑟。吾見仲子之琴徹矣,亦有故乎?」仲子曰:「無故也。吾聞清角者天子之琴也,號鍾者諸侯之琴也,皆古之制也,未之能詳焉。吾嘗以今之琴攫而醳之,揆之於古。其制有曰八尺六寸正度者,有曰七尺二寸者,又有法四時五行、長四尺五寸者,又有象三百六旬有六日爲期之數者。代有不同,孰從而准之?五弦宫、商、角、徵、羽,大弦寛而温,小弦清廉而不亂。故宫爲首,商次之,角又次之,徵、羽又次之。未有以宫居中央,商張右旁,小大相次,不失其序,如漢儒所傳者。習而不察,孰從而正之?五弦之外爲少宫,文王所加也。少宫之外爲少商,武王所加也。未有爲文王操罷去武聲,不以少商應大弦,如唐人所論者。此又弗察也,謂之變音可也。音止為五,加二為七。蔡邕益之為九弦,孫登損之為一弦。由一衍之為二儀,由十倍之為二十者有之,以為好事者之過。而二十七弦之離,周已具矣。此别出變音也,故名曰離。後世迭為損益,蓋不知其非正也。漢去古近,史遷所載雖當時之制,豈不由周人之舊乎?桓谭、蔡邕可謂好古矣,未聞有取於遷也。歷數百年而至唐,楊收奮其獨見之言,以折安涚生之徒,而在邕亦未之有及也。以史遷、桓谭、蔡邕、楊收之博物通類,猶不能正之,後世孰取法焉!況聲音之别,有經,有緯,有從,其制有畅,有操,有引,有吟,有弄。其妙窮本極幽,得之心者不可喻以言,得之手者不可傳以譜,得之天者人不與力焉。求其如成連、師旷、師襄、師文者,益又遠矣。天地之間,形氣相軋,而聲生焉。今夫高厓巨壑,原原所出,淙然而鳴,沛然而決,澎湃沓(氵陁),放乎江河之間,瀄乎春容而自得。及其遇大礐,批大窽,怒而相射,回旋相薄,大者砰,小者硁,然听不可極,着若神物,憑之而莫測,此非水石之聲也邪!鴻濛廣莫之野,噫氣鼓之,或穆而清,或凄而厉,八方蕩摩,其變也霅然,外陰閉而内陽欲出,二氣未分,若與敵遇,轟然動乎九地,轠而磕磕,颯然而天雨,此非風霆之聲也邪!奮至德之光,合生氣之序,剛而不怒,柔而不慑,啴緩而不肆,幽深而不怨。不播不石,不噍殺,不惉懘。其情深,其文明,其氣也盛,其化也神。洋洋乎,颯颯乎,非風非霆,非水非石,此何聲也?惡得而寫諸?」客竦而聽,俯而作,卑陬而退。仲子援琴而歌曰:高山之巍兮,悲子之無儀兮。去之千歲(一),其人何栖栖兮(二)。流水之湯兮,曾不濡我裳兮。去之千歲(三),其人黯且長兮(四)。
〔一〕去之千歲:原闕,據《信安集》補。
〔二〕其人何栖栖兮:其,原阙,據《信安集》補。
〔三〕去之千歲:千歲,原闕,據《信安集》補。
〔四〕其人黯且長兮:其,原闕,據《信安集》補。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六 胡 翰 (四)
醫後論
醫家者,辨百藥之性味,本之神農氏;原百病之消息,本之軒轅氏;而湯液則本之伊尹,皆古聖人也。聖人不世出,其知周乎天下之物,其道濟乎天下之衆。民焉飢寒於我,而衣食之;民焉爭奪於我,而宰制之;民焉冥頑椎鲁於我,而開道之;民焉颠連蕩析於我,而拊摩之。可謂至矣,然猶有不能遂其仁且壽者。陰陽風雨晦冥感其外,男女飲食之欲傷其内,疢疾生焉。聖人隠之,於是而制為醫藥以治之。起死於倉卒之頃,全生於沉綿之中,其事可謂重矣。而世之業其術者,奈何上工恒鮮,而粗工相屬也。其智不踰中材之人,而欲探聖人之用心,是猶以僬侥而举烏獲之任,必不勝矣。間有款啓之見,則又惟利之規,緩急不足赖,亦鄙甚矣。古之異人不居朝廷,多卑隠於醫卜方技,今獨不得見之乎?借曰無之,即今儒者俛而從事焉,又安得自處其凉乎?必不然矣。余久客太末,時有采薪之憂,以勤衛生家。二三君子不以老而棄余,交進其能。郑君明德,故儒家,其人長者,距余舍館最近,緩急即以告,不問昏莫寒暑,即趋而至。余以高年長者,不欲數勤之,則致其二子焉。故廷玉過從久而益親,其視疾猶其翁也。洪武六年夏,余卧病,邪熱傳於腠理,痛其胸脇,表不解,中復自利,不食者十有三日。善醫者咸爲予危之,益又交進其能,無弗協,而措療則廷玉任之。日饋藥不怠,酬以直,輙謝不受,古所謂骨而肉之者。余德其賜,豈有已乎!明年,别歸金華。金華之以醫名者皆余故人也,而余耕牧山中,遇有疾,去城府遠,不能即致吾故人(一),殆不若居太末時,於是益念太末多君子。千户張侯比患頭風不愈,遣從者迎致廷玉,侯即愈。廷玉過余山中,道舊故,則其翁没矣,其兄弟無恙,聲益藉甚。會余弟之子祥感奇疾(二),變而爲痁,久將爲瘵,衆工治之,支綴朝夕。遂命其來,拜廷玉于庭。廷玉胗之,灸以艾,繼以湯剤,俾如方服之。逾兩月,祥來見,步能趋,啖能健,撫視之,壯一男子也。因念廷玉之爲術,豈惟太末,推之,雖吾鄉當在上工也。士有志於濟天下者,不居富貴之位,不操尺寸之柄,不得行其道。退而在下,不能衣食民之飢寒,宰制民之爭奪(三), 開道拊摩民之椎鲁颠連,得一術而工之,纾人之急。父兄有疾,治之而愈,子弟悦矣;子弟有疾,治之而愈,父兄悦之矣。是父兄由吾而益篤於慈愛,子弟由吾而益篤於孝敬,其利澤豈直起死衛生,沾被一人而已哉?雖儒者之爲教不是過也,派聖人之用心不相遠也。吾於廷玉雖不欲軒而輊之,獨能忘情乎?廷玉幸毋曰韓伯休不求人知也。姑用是以爲左券。
〔一〕不能即致吾故人:致,原作「制」,據《信安集》改。
〔二〕會余弟之子祥感奇疾:之子,原作「子之」,據《信安集》改。
〔三〕宰制民之爭奪:奪,原作「奮」,據《信安集》改。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六 胡 翰 (四)
原芝
洪武十有一年七月己卯,余適香溪,過故人陳如珪之舊隠,觀瑞芝焉。朱整紫榮,厥本惟一,擢秀惟五。如珪得之豹山之先茔,珍而藏之者數歲矣,其色猶燁燁也。見者異之。有語於旁者曰:「此亦有根乎?」余曰:「醴泉無源,靈芝無根。使其有根,則人得而植之,奚足尚也!」又問:「何爲而生乎?」余曰:「古者瑶光得則元芝出,天道遠,吾未之能必也。徵之於人,王者仁慈則有是應;養有道,親耆老則有是應。應各以類,然非可泥也。」漢唐以來,其見於甘泉之宫,函德之殿(一),定禮之門,大同壽昌之柱者,間乃有之。宋祥符之間,山林所産,州郡所進,登于龍圖,出賜輔臣,合計三萬餘本,何其多哉!是雖不侔,要之皆瑞應也。仁化溥而和氣暢,兆於庶物,蓋有不期而然者矣。以今言之,如珪不過一韋布耳,非有名德於世,何以致之哉?將以爲國家之瑞乎?則不産於齋宫殿廷,不出於名山器壤,而于如珪之先茔,無乃孝感之所致乎!大哉!孝之道也。置之而塞乎天地,溥之而横乎四海,施諸後世而無朝夕,故雖正夫而可以感天地之和,獲神明之貺。於是叶氣臻焉,嘉生應焉,不根而茁,不植而敷,發爲光華,爵爲休植,所以昭孝感也。如珪往時與余東西隣,其母高年,與余妣、余祖妣相好也。而如珪長余數歲,猶兄弟行,朝夕相周旋,見其奉母能養而敬,殊非闾閻年少,未嘗不概於心。及更兵革之變,如珪徙家香溪之東,而余從事四方之役,間相見鄉郡中,則先世漫不可追,吾二人亦不知其老甚矣。嘗爲余言其先茔之有芝甚異,求余文,余諾而未之信也。乃今見之,然後知其不我欺也。雖其純孝之行未周及於人之視聽,而天蓋灼有攸徵矣。余觀前代所紀諸福靈瑞之物,殆不一焉。詩詠之(二),史書之,將以傳信於人。而人疑而惑之,如歐陽子所云,其故何也?人情好吉而惡凶,忌災異而喜聞祯祥,傅會夸诩,以說亂真,不悟其非耳(三)。今如珪之事,則余與邑人並觀熟察,非傅會也。播而傳之,無媿辭也,然不敢歸美國家。因宋人張孝祥有《原芝》之文,乃作《原芝》以示其後昆,不忘孝思焉。
〔一〕函德之殿:函,原作「亟」,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二〕詩詠之:詩詠,原作「詠詩」,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三〕不悟其非耳:悟,原作「誤」,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51】全元文 卷一五六七 胡 翰 (五)
書常九成事
九成常氏,冀寧陽曲人,以郡史举察為廉訪司書吏,居越部。人嚴惮之,為之語曰:「倒騎驢,可上城;不可見,常九成。」處守馬嘉奴培取民財物,善迎合上官意。民以賕告,上官置不問,輙捕治,盡破其家,威雪益横甚。衆側目,惧祸,莫復敢言狀。至正中,憲副張彦遠將按部選吏,以九成從。九成至處,首發其賕事若干編,窮治一無所避。聞者無遠近,咸快於心,獨嘗任上官不問者無然。既去,語他使者。於是以九成専柄,且私於富人。九成欎欎不自得,以疾乞免。未幾,以它吏民爲九成所按者,亦乘間煽爲誣構,而九成已客死錢唐。後二年,其友魏思敬傷九成之死,爲余言:頃自錢唐出金陵,金陵人言:常君死者猶署之,則天下不知其冤者多矣,而不署者蓋少,是君無以瞑其目於地下。意望余言以洒之。余觀九成,眇丈夫耳。及聞其處州事,頗壯之。是時天盛雪,寒氣始肅。劉君伯善,好義士也,乃託物相率赋詩。今思敬之意,不異劉君。雖翰也巽耎不足以知九成,第令盡如此,於職何負?因念有司汗暴,盡縄以法將弗勝,不縄爲患滋甚。取其尤治之,庶幾懲一戒百之義。而九成以是不為世容,則吏獨有與時浮湛耳。國家置耳目之官,以監群有司,職固如是邪?不然,則剛者必折,其有不若九成者邪?九成既罹谤,不幸而死繼之,則所謂天道福善祸淫者,又果足徵邪?劉君言九成知讀書,自奉甚約,方志憤,氣上攻,因歐血而卒(一)。河東山川風氣遒勁(二),固其宜。因論次其事以遺思敬。子姑待之,天將定矣。
〔一〕因歐血而卒:因,原作「目」,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改。
〔二〕河東山川風氣遒勁:遒,原闕,據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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