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招娃
随着时光推移,胡廷珍不经意间走到了从风林高等学堂毕业的这一天。
按照母亲的意思,胡廷珍风林高等学堂毕业后,就可以回家帮助父亲打理生意,因为胡家的生意现在越作越大,她的丈夫一个人忙不过来。廷珍是长子,理应担起这个担子。但胡廷珍的父亲不这么想,他认为胡家能出大人物,希望就在大儿子身上,胡廷珍风林高等学堂毕业,相当于旧时的秀才,这仅仅是个开头,儿子应该到外地继续读书。正当夫妻意见不一致的时候,暑期到了,胡廷珍的三姥爷马文炜放学回家,途经河州城,住在胡家。
胡父心想,堂岳父来的正是时候,夫人对叔叔马文炜非常恭敬,言听计从,如果她叔父说一句话,夫人肯定会听。
“阿爸,龙喜这娃马上毕业了,我想继续供他读大学,他娘不让去,你帮我们拿个主意。”胡廷珍父亲的意思很明确,是想叫马文炜帮他劝说夫人。
马文炜哈哈一笑, “我进你们家时,看到门上的对联:忠孝传世久,诗书延福长。原来你们是装门面的。龙喜书读得那么好,三辈难出个读书人,不叫他读书,叫他作买卖,能有什么出息,我当然支持尕娃继续升造。”
胡廷珍的母亲好半天才说:“我听外面乱七八糟的,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出去,我不放心。”
马文炜说:“你不放心,叫他到兰州,考甘肃法政专门学校,我是这所学校的国文教师,能照顾到他,再说兰州离家也不远,还可随时回来。”
胡母不吭气。她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不叫胡廷珍出去读书,可她拿不出理由,好象孩子一出去读书,她永远见不着了似的。然而母亲的心是矛盾的,一方面希望孩子光宗耀祖,成就一番事业,另一方面又怕孩子出去,从此不再回到自己身旁。胡母多么希望儿子也有和她一样的想法,平平淡淡地做个商人,但胡廷珍志向高远,坚持要求出去读书。胡母眼中噙满泪水,干着急,没办法。她思谋了好久,终于说:“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给娃娶个媳妇。”
胡廷珍的脸刷地一红,首先反对:“我不!”
胡廷珍的父亲说:“你怎么想到要给娃娶媳妇,你看上洋学堂的学生,结婚都迟,他们有讲究……他们叫什么,对,是自由——恋爱的!”胡父寻找了半天,才从他的词语中找出这个时髦的字眼,别别扭扭地说出来,惹得周围的笑起来。
但是胡母一丝也笑不起来,她的眼泪流了下来,盯着胡廷珍说,“我知道,你不结婚,就是不想回来。”胡母抹掉泪,态度变得十分坚决:“我拉扯你这么大,翅膀还没硬,就想远走高飞。你要不答应我,我就不放你走!”胡廷珍是个孝顺的孩子,不愿看母亲伤心流泪。他们父子退后一步,答应胡母,先结婚,再出外求学。
于是胡廷珍的父亲就给儿子物色媳妇。
胡尚德给儿子胡廷珍亲自选了一门亲,他选的是黄尕润的女儿。黄尕润人称黄百万,颇有家财。黄尕润和中和当经常有生意往来,两家交往多年,双方人品都不错,门当户对。黄尕润命中少子,一连生了几胎,都是女孩子。为了盼子,给姑娘起名叫黄招娃。招娃人长得俊,又很知礼,很入胡尚德的眼。胡尚德搬媒去说,一说就中,在很短的时间内,胡廷珍成了婚。
新娘子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美女,一对漂亮丹凤眼炯炯有神,一双黑瞳像是两块浸在清水中温养的翡翠。她的皮肤光滑白皙,看一眼,就有一种想咬上去的诱惑。胡廷珍大胆地瞧瞧,新娘子是如此的美丽,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殷红的薄唇,简直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有意思的是这位满脑子新学的英俊男子,心甘情愿的接受了媒妁之言,用最传统的方式,举行了婚礼。胡廷珍对新娘子是满意的,他很快爱上了她。而漂亮的黄招娃,对这位潇洒的翩翩才子一见钟情。他们的爱情是结婚后开始的,和所有浪漫的革命者一样,他们的爱情经受了烈火的考验。
从这一时刻起,他们彼此相识相爱。虽然相互没有说过我爱你,可他们用行为大声地向世人宣告了他们的爱情,在他们相爱的一生中,无论胡廷珍身处辉煌还是低谷,他们风雨同舟、相濡以沫,两人的爱情彼此没有丝毫的改变。
胡廷珍远走新疆的艰难岁月中,黄招娃甘愿如影相随,陪伴丈夫一路走过,陪伴他熬过严酷的寒冬。在河州、在张掖、在绥来,在每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黄招娃不离不弃,情深意切地相依着胡廷珍,和他一起等待春暖花开的日子。
然而胡廷珍没有等到阳光普洒、鲜花盛开的那一天,他在寒流袭来的深夜,留下孤独的她、年幼的孩子,一个人默默地走了。黄招娃眼含热泪,用颤巍巍的双手抱着冰雪中胡廷珍的尸骨,久久不愿放手,她悲痛地、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丈夫的名字,泣不成声……
在胡廷珍离去的日子,在战乱中,在强权下,她不敢说出胡廷珍的死由,所有痛苦的泪水,悄悄流进了她一个人的肚里。她用瘦弱地肩膀挑起了所有的苦难,走过了风风雨雨,尝遍了酸甜苦辣,拉大了烈士的二男一女,她是勇敢的,她始终爽朗地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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