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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祝宪诗文作品专栏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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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 发表于: 2013-01-27
七律  冷月孤箫     胡祝宪
           七律  冷月孤箫――知青身世悲凄凉  胡祝宪 
四十年前深夜事,难眠悲至小坡行。寒星灼烁遗蛩恣,冷月凄清失雁鸣。
游子断肠心底泪,孤箫曲罢咽鸣声。愁魂非只修平媚,还有思乡一片情。
注:遗蛩恣――秋天遗留的蟋蟀热闹地叫着。     作于2011.8.9
只看该作者 11 发表于: 2013-02-01
散文 《一剪梅》――四渡青年农场五十周年纪念专辑  胡祝宪
散文  一剪梅  胡祝宪

2009年7月,我参加四渡农场45周年纪念运动,乘坐“武夷快”来到武夷山市,下榻“航空宾馆”。
活动之余,游览了武夷山市(旧名崇安县)。印象中一条两里长乌龟背似的砖路,路两旁破烂的民房,巳荡然无存。代之而起的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和宽敞的高速公路。千年名山己圆蓝天之梦。问长住武夷山市的老知青陈星:旧医院还在否?也说不出所以然,更别说院里的两株梅树了。
在静谧的旅馆里,在律动的火车上,在温馨的家居中,尘封的记忆闸门被打开了,母爱、友爱、情爱,爱如潮水,涌入久己枯萎的心田……
还记的,1969年元月初,苦寒季节,因忧国、忧民、忧家、忧己,长期的忧郁与营养不良,为伊憔悴,我得了急性黄胆型传染性肝炎。
到了医院,陪同的场部卫生员张小静找来军代表,他一见我满脸腊黄,就安排了病房。刚一进病房,就进来一位中年女医生,(后得知是我的主治医生)追问道“你是造反派吗?”心头一怔,稍后回答:“我是逍遥派,在农场读书、下棋、弹琴”。那张紧绷的脸才松驰下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经查询,病人的伙食费果然每月要三十元。因经济拮据,只得先交了早餐费,午、晚餐买米炖饭。那年冬天很冷,经常有冻死的牛,牛肉、牛肝多而便宜,买来炖了当菜。有一天洗米时,炊事员猛然看见我的脸色象霜打过的黄瓜,惊惶地说:“你的病这么严重,怎么不叫陪护人员来做?会传染人的。”我无奈地说:“没有陪护人。”以后每当炖饭、取饭时,总戴上口罩,象做贼似的趁人不注意时赶紧完事。
刚进医院几天,每天挂四瓶葡萄糖注射液。上午两瓶,下午两瓶。白天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有思想是动的,进院前一些感人的片断还历历在目……
那时农场还未解散,卫生员张小静不辞劳苦,即刻到县革委会为我请求公费医疗事宜,嘱咐做好准备。知青一贫如洗,只有两、三套换洗的破旧衣服,行装可以拎起就走。只是准备钱做伙食费是个大问题。听说病人的伙食费每月要三十元(相当于现在的一千二百元)。在农场里,每月只有八元生活费。我知道家中困难,知道队长刘用政坚持生产,几个人包干种田,一年来积攒了一些钱。当只有俩个人时,鼓起勇气向他借钱,他二话不说,掏出三张“大团结”,诚恳地说:“看病要紧,这些钱不用还了。”这句话至今铭感五内。
郭木俤同学(农场知青沿袭学校习惯,互称同学)不怕传染,两人促膝谈心,他要我放宽心事,末了把身上的一件棕色毛衣脱下,解衣给我,使人身心俱感温暖。
县城到洋庄公社每天只有一、二次班车,等车是件麻烦事。林松、马长白、钟凤鸣同学自告奋勇,专门为我拦车。逆境中的知青没有经济,只有一颗友爱的心。好不容易等了三天,终于在午后三点多联系到一部林业车队运木头去上饶的返程车,小静姐随车前往,一路颠簸着开到医院。
病房里摆着四张床,我是2号床。住院的第二天早上,发现4号床空了,那个中年男子不见了。走廊上隐约传来女人的哭声,时而嚎啕大哭,时而嘤嘤抽泣,悽悽惨惨戚戚!微掩的病房门口,听见医生和护士在窃窃私语和沉重叹息。是对死去病人的惋惜,还是对我病情的担忧?
一天早上,从食堂炖饭回来,走到病房门前,猛抬头只见门上方写着“14”两字。要死,难道我要死了吗?心中明白住的是重症病房。那时正青春年少,少有对死亡的恐惧感。凭二十二岁的青春、爱情和勇气,能冲开生死的界限,向病魔与死神挑战吗?
一个情朗的早晨,门被推开了,走进一位穿着白大掛、高挑、美丽的护士。大约二十三、四岁。詑异地说:“怎么不是原先那位?”她笑笑说:“主治医生说要加强护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病人啦!”我伸出手,她娴熟地找到血管,擦了碘酒,扎入针头,一点也不觉得痛。她留下几包药片,嘱咐按时服药后,轻盈地走了。她不但美丽,而且善良。有多少次在门口听见她为我轻轻叹息?心里从感激进而产生一种情愫。看见她,仿佛看见初恋情人——丽莲。心头涌上一阵暖意。说真的,当年我也年轻,英俊。哪个少年不怀春?两年前在一个和煦的春日,闲居中的一群知青结伴游览美丽的武夷山时,认识了美丽的她——丽莲。她是来农场找她亲戚的。后来有两次机会,我们单独交谈过,那时羞涩的一直没有对她表白爱意。
中年男子‘走’了以后,直到过年再也没有重病员进来,有时深夜梦醒。打开电灯,寂寞无边的寂寞。冷冷清清、空空荡荡,陪伴我的只有一盏惨白的孤灯和四堵死白的墙壁。
白天除了用餐等,就是連续不断的挂瓶,躺了几天,骨头都要酥了,只有晚上才能活动活动身体,也无处可走。从黄昏到夜阑,多么自由我的心!‘寒冬拥被夜读书’,也是人生一种精神享受。我时常从枕旁取出一本珍藏的笔记本,封面是古色古香的“飞天图”。翻开扉页,是用钢笔手抄的〈李煜五代词选〉,有韦庄、李煜、温庭筠、冯延巳等几十首词作。古代宝贵的文学遗产,当时正备受遗弃,而我都视为珍宝。只在夜深人静时,才取出拜读。读着它,进入了理想美妙的意境,读着它,忘却了现实丑恶的世道。忧郁得以舒解,思想得以升华。美其名为“精神疗法”吧。
一天晚上,看书掩卷,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剧烈的呼呼声惊醒了。披衣起床一看,原来夜里没有关好窗户,狂风吹得窗钩击打着玻璃。下雪了,几片雪花飘在脸上,冷冰冰的。只觉得暗香浮动,窗外阵阵清香朴鼻而来,沁人心脾。夜深沉,窗外夜色茫茫,影影绰绰看不清楚,寻寻觅觅,冷冷清清。狂风、飞雪扑面而来,我打了个寒战,赶紧关好窗户,猜想是梅花的香气吧!
翌晨,迫不及待地下楼一看,果然猜中了!医院旁边诺大的空地上,只有两株两米多高的梅树,傲立在寒风中。苍老、遒劲。枝干呈暗褐色,为了向天空自由发展,几乎都是斜直向上生长。如果 没有开花,根本不算美丽,甚至有点可憎。而现在迎着凛冽的寒风,迎着飘舞的雪花,怒放在寂寞中。一株开红花,一株开白花,红的热烈浪漫,白的高雅纯洁,红白相映,盎然成趣。我忽然真切地领悟了“梅花香自苦寒来”的哲意。历代文人墨客,咏颂过多少赞美梅花铮铮铁骨,不畏严寒,高雅,浪漫的品质的诗文?这也不是处于逆境中的知识青年的精神写照吗?伟大、坚强而浪漫的梅花树啊!你是我躲避风暴的港湾,你是我寄托精神的家园。我从你身上汲取了精神力量,有勇气战胜病魔,战胜死神;热爱生命,热爱生活,即便是苦难重重的生活。
略一思索,剪下两枝花蕾密集的红梅,问护士姐姐讨了两个葡萄糖水空瓶子,权当花瓶,取来清水,供在床头柜上。又取出一床花的床单,铺在床上,病房中顿时有了春色。心头又涌上雪莱的名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此后的几天,每天清晨,就下楼去剪取一、二枝供在案头。奇怪的是从未遇上别人,直到“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才罢手。
第二天,陈宗强同学又来看望,看到桌上的红梅,眼中露出欣喜的神色。我请求他转告在场中的丽莲,要她来医院,他答应了。
丽莲如果看到这枝象征爱情的红梅,也会喜欢吧!
雪后的几天里,天气晴好。冬日的阳光在窗口徘徊,房间也明亮多了,有了生气。一天,卫生员小静姐来了,身后还跟着女同学月君。小静姐询问我的病况与生活,谈了一会,她有事出去了,只剩下月君和我。正是午饭时刻,月君热情地说:“我来喂你吃吧!”我忙说:“不要紧,自己来。”问她,她说已经吃过了。话题转到农场的的近况与趣闻。许久,月君才怀着淡淡的惆怅走了。
几天后,陈宗强来了,给了拾元钱。是入院前交给他几件衣服,委托他卖了做膳费。临了他遗憾地说:“你的话传给了丽莲,她没说什么,看来她不会来。”
直到出院,也不见丽莲的倩影。
日子过得滞重而迟缓,十几天过去了。一天下午,正躺在床上挂瓶,门开了,意外地看到风尘仆仆的老母亲出现在眼前,手里拿着行李,她看到这个样子,哽咽道:“儿啊!”老泪纵横。此时的我不禁火往上冲,大声地说:“住院前不是寄信家里,说很快就会回家,你来这里,要是传染上怎么办?家里这么困难,也要花费不少钱!”她放下行李,掏出手帕揩干眼泪,破涕为笑:“为娘都六十岁了,还怕死吗?而且不会被传染的。为了给你治病,倾家荡产都愿意!”我无话可说,气也消了。她温柔地说:“听到你的病讯,家人都很担心,邻里说,这种病来的快,‘走’的也快!日思夜想,儿行千里母担忧,更别说你得此重病,令人寝食难安。不得已向亲戚乡里借了些钱,又坐火车又坐汽车,一个老人好不容易找到这里。”听了母亲的话,儿子的心灵颤动了,眼泪噙在眼里。母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爱啊!
母亲来了以后,儿的日子好过了,不用上街买牛肉,下食堂炖饭了,衣服也有人洗了。她和炊事员联系,煮点鱼啊肉啊菜啊什么的,菜肴也丰富可口了。
母亲来了以后,儿的黄胆消褪多了,挂瓶数量少了,每天两瓶,上午一瓶,下午一瓶。挂瓶时有老娘亲在旁说话,也不寂寞了。但怕她受传染,医院也没被褥,晚上叫她去附近——农场的城关工区女生处借宿。
在床上躺了十几天,难耐枯燥、寂寞的医院生活。一天晚上,趁医生护士查过病房,趁老母不在身旁,掩上门,摄手摄脚地溜出医院,去列宁公园看〈红灯记〉。第二天午后,母亲沉下脸说:“你昨晚上哪儿?”回说去看铁梅,她痛惜地说:“医生今早为你检查身体,发现有一点烧,脸部浮肿,这样下去,病情会加重的,枉费为娘千里迢迢来伺候你!”说着说着鼻子酸酸的,儿子赶紧向她保证再也不了,她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四天后,母亲说:“去城关工区借宿也不成事,人地生疏,三天走错了两次,两人挤着都不好睡。明天我去农场把棉被拿来,睡在你旁边床上,也好照顾。”我说怕传染,她说不怕,拗不过她,只好随她。
第二天午后3点多,还不见人回来,忐忑不安。直到5点多,才见张友松同学拿着棉被和娘亲一起进来。忙问经过,她简略说遇上涨水,小溪过不去,多亏遇上两位同学背进背出。友松问我的病情后说他顺便到市场看看有否每斤一、二分钱的白菜带一点回去。临走,母亲慈爱地掏出五元钱硬塞给友松。
友松走了。晚餐后,老人端来一盆热水,洗脸、洗脚后,慢慢坐下,娓娓道出去农场的传奇经历:“一大早,乘早班到五渡口下车,一看傻了眼,只见小溪涨起白茫茫的一片大水,进退不得,正在犯愁。正巧有一位戴眼睛的高个青年到溪边洗潄,见状忙卷起裤腿,脱下鞋袜,淌过冰冷溪水的堤坝,把为娘背过溪去。我说是祝宪的妈妈,来场里拿被子的,他说会(知道)他的。”说到这里,我笑了,老人也笑了,说自己普通话说的不好。想不到一夜的冬雨,五渡溪口便涨起大水,真是易涨易退山溪水。老天保佑,还好没有出意外!她呷了一口水,说:“过溪以后,是一段田埂,走完田埂,就是弯弯曲曲的石阶。旁边长着密密麻麻的茅草和藤蔓,走两步都要拂一下。心中害怕,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会不会抢走身上的钱?赶紧说没钱是来拿东西的。那人也不搭话,只管带着走。”母子俩都大笑起来,病房里第一次有了笑声。
老人继续说:“走到上面一看,有一座楼,里面住着三、四十人。有一个憨厚、健壮的青年走来,用福州话热情地打个招呼,他说叫友松。为娘很高兴,四处走走,同知青攀谈了一会,友松请过午饭后,拿了棉被。问上午背我的人呢?要向他道谢,他说叫丘理真,广东籍知青,人很好,不知去了哪里。告别了众知青,友松拿了棉被背我过了小溪。没有汽车,只好走路。一路上友松陪着说说话。慢慢走了三、四个小时才回来。今天走了二十几里路,腰酸背痛,累得半死。”末了,老人淡淡地说:“我到那姑娘的房里坐了会儿,她不大搭理。你还是不要想她了,治病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挂瓶之余,有时到楼下的梅树前看看,有时跟娘亲到阳台上晒晒太阳,说说话。从她话中,知道福州正风风火火组织大批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弟弟、外甥巳经报名,近期去顺昌插队。
一天早上,同一伙食团的,短笛吹得很好的林智聪同学来了,带来八元伙食费,希望我安心养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很快就到了除夕。清晨,母亲买回一条草鱼,一斤肉,半只鸡,还有菜、蛋面、苹果等。晚上,子俩在病房中过了一个特别的“年”。
过了年,从初二到初五、初六,就有一些城关工区的知青,或三、五个一伙的,或七、八个一群的,有认识的,大多是不认识,来慰问我,向母亲拜年。热情的话语暖人心,她高兴地拿出苹果招待,他(她)们都委婉地谢绝了。一时间,寂静的病房热闹起来了。
过了几天,主治医生来诊视时,我提出出院的要求。中年女医生一怔,不舍的说:“去福州不一定有公费医疗,听说床位还很紧张。你的病还没好,不宜旅途劳累,你再考虑考虑吧!”
过了两天,又提出出院要求,女医生还是不答应。母亲只好据实说没有钱了,再住下去伙食费都成问题了,况且家中还有事情。中年女医生沉吟了一会儿说:“既然这样,那么多开一些药品给你吧。”她还介绍了一些单方:如山葡萄根炖瘦肉、白毛藤等。母亲再三感谢医生和护士的精心诊治。
翌晨,我们收拾行装,告别了医生、护士和病友,告别了四十三天的病院生活,踏上了回故乡之路。
母爱、友爱、情爱,天地之间还有真爱。让爱长留心间……,青春的勇气和顽强的生命力,乐观的心态,还有医生护士的精心护理,使我战胜了病魔和死神,艰难而潇洒地度过花甲之年,直到现在。

2010.7.8胡祝宪

只看该作者 12 发表于: 2013-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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