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阳胡氏碑铭小考及刍议
中华文化源远流长,碑铭文化也是中华文化的一部分。给先人树碑立传,自古有之,有皇家的,有官宦的,有民间的,大小不一,格式有别;但文辞精炼,字迹工整,记述准确,大同小异,为的是留名千秋,以供后人瞻仰。寿阳胡氏在本邑西岢村垴环岭其先人的坟莹,留下了自嘉庆,道光,同治,光绪清四朝以来共十通墓碑,它们庄严肃穆,气势恢宏,一看便是中晚清本邑的名门望族。以其规格和数量在乡间还是较为罕见的。
首先从碑铭的荣誉封号来看,大多留有“皇清恩赐”字样。其先人胡茂贵(家谱第五代,碑存第三代)公,有“皇清”字样;其先人胡德(茂贵子)公有“钦赐修职郎”字样;其先人胡启陈(字宗虞,德三子)公墓表有“皇上钦赐正八品修职郎熙朝寿考”字样;其先人胡祚陈(字从古,德四子)公有“皇清恩赐登仕郎”字样;其先人胡善继(字志孝,启陈长子)公有“皇清恩赐寿民”字样;其先人胡善宗(字子厚,祚陈二子)公有“皇清处士”字样;其先人胡善友(字久敬,祚陈三子)公有“皇清恩赐乡饮耆宾”字样。
“皇清”即清皇,清朝皇帝,皇上老大,故置顶。
“修职郎”即正八品散阶,即授予官职同时授予的虚衔,此为荣誉衔,有比今天之军衔(亦或正团,上校),似副处级。
“登仕郎”即正九品衔,或为逝去所赠,亦为荣誉头衔,虚衔。
“乡饮耆宾”即清制每年由各州县遴选德高望重的士绅一人为宾,次为介,又次为众宾,详报督抚,举行乡饮酒礼。所举宾介姓名籍贯造册报部,称为“乡饮耆宾”。若犯错误,亦详报褫夺革名。授此衔主要起到尊敬老人,教化乡里的作用。
由此可见,胡氏先人的七通碑铭所加授的荣誉头衔,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加或敢加的,而是他所处的那个朝代由朝廷或地方政府代表朝廷所授予的荣誉衔。
其次,从碑铭的记述细节来看,除了记述其先人的生卒年月,配偶及子女情况,还记述了其先人的经商贸易的情况。至于其先人的经商贸易,虽较为简略,但足以证明其家族的发迹是与经商分不开的。如胡启陈公墓表有“二十四岁风尘雨雪,效陶顿业,五十一岁家居不复游还归”字样;胡善言公墓表有“秉公贸易,亦淳淳然有喻义之示”字样;胡祚陈公墓表有“想公贸易于归化城“字样;胡善友公墓表有”因家运不丰,弃儒为商,贸易化城,方逾不惑之年,家累千金“字样。但也有人操守家业,如胡善宗公,碑铭亦有记述。由此可见,老话”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而胡氏也是”经商亲兄弟父子兵“。胡启陈胡祚陈兄弟,胡启陈胡善言父子,胡祚陈胡善友父子结队报团经商,足迹远达内蒙古呼和浩特,河北张家口,乃至其先人口口相传的结对商帮远达俄罗斯恰克图,看来是极有可能的。贸易内容不可能在墓表一一道来,但据其先人口口相传的经营马匹,皮毛,茶叶等商品在这个商道上也是十分可信的。从胡氏父子经商的时间来看,彼时胡启陈二十四岁始,值乾隆廿四年即公元1750年,正值乾隆盛世,相对来讲和平安定,市场繁荣,也正是山西商帮活跃的时期。如此看来,胡氏一门在距今二百六七十年前的清中期开始经商,也正是由于具备了天时地利人和诸条件,故而能在短短几十年内发迹并奠定了家族的经济基础。
渐次,从碑铭的撰文和书丹来看,也多为当时本邑名宿大儒。其先人胡德公墓表由乾隆庚子科举人祁朝鸾撰文,该为大清名相祁寯藻之族人,曾任猗氏县(今临猗县)教谕;书丹则由嘉庆丙子科举人祁世弇为之,该为祁寯藻之侄辈,历署临县,临汾县教谕;荣河(今万荣),长子县训导;其先人胡祚陈公,胡善宗公墓表则由同治甲子科举人霍凤翔书丹;其先人胡启陈公墓表则由本邑儒学庠生(即秀才)阎中孚撰文及书丹,此碑文从辞藻,书写似乎更胜一筹。由此可见,胡氏一族当时在乡里的影响是较大的。有的碑铭则由其姻亲所立,如胡祚陈公墓碑由其三子胡善友的长子胡学睿之妻侄马意静所立。马是否取得功名,待考,至少是出于仰慕胡氏一门,勒石留名,以誉后人。
再次,从碑文所记述的其先人的配偶及生卒年月来看,也反映出中国古代一直尊崇的婚姻习俗。一是门当户对。从胡氏碑文结合县志来看,胡家与当时本邑大户祁家,弓家,马家以至后来的渠家均有通婚。二是元配长于夫,生辰八字相配。如胡启陈公生于乾隆元年(公元1736年)维夏(四月)二十五日午时,其元配解氏生于雍正十年(公元1733年)桂月(八月)二十一日子时,长三岁,男午时女子时;胡善言公出生于乾隆二十六年(公元1761年)十月初二日午时,其元配吴氏出生于乾隆二十五年(公元1760年)正月初六日子时,长一岁,男午时女子时。以上从阴阳八卦来看,均为佳配。又从碑文所记述其先人享寿来看,有较多均享其高寿(在当时)。如胡茂贵公,享寿八十有四(公元1716—1798);胡启陈公,享寿八十整岁(公元1736—1815);胡善言公,享寿六十有七(公元1761—1827);其中胡善继公高寿(缺资料)还得“皇清恩赐寿民”之美誉,想来寿数不低。大德之人,必得其寿。看来胡氏先人是有德行一门。
古来王公大臣,达官贵人下葬有的要随一块墓志铭埋于地下,内容不外乎叙其生前所任官职,所获功名,所修政绩,不为后人所知。而胡氏一族为民间百姓,凭其几代经商,累积家财,“处邻里以宽厚,待昆弟以和睦;敦友谊而笃亲戚,敬椿萱而育子孙”,故获“皇清恩赐”美誉。勒石墓表,彰示后人,既能彰显皇恩浩荡以垂裕后昆,又可慎终追远启燕翼贻谋。其先人碑文既不溢美夸大,又能诚实表述,当为民间百姓较珍贵之遗存文物。
除上述小考之外,亦有几点尚存疑虑。一是胡氏为当时一大望族,但在清光绪己卯年修“寿阳县志”里未有记载,估计与历来重士倡农轻商的观念有关。二是历来碑文只现一姓氏,此处为“胡”,但在道光十四年由胡善言三个儿子为其碑刻正面,三个儿子均连名带姓一并书来,有所失雅。
总的来说,利用保存良好的古碑文来研究当时的民风民俗,也是一件较为有趣的事。它对家族的传承可尽知全貌,对朝代的更迭可窥一斑;它可了解一些当时的孝道文化和碑铭文化以教化后人;它可提高家族的荣誉感和团体意识以激励来者。繁衍是人类的继续,传承是文化的延沿,荣誉则是对族人的激励和鞭策。
因本人水平与资料所限,对寿阳胡氏近三百年前的碑铭,作了少许工作,谈不上研究,想谬误之处甚多,垦望专家学者和胡氏后人给予批评指正。需要讲清的是,若能现场实际考察,再把某些斑驳的碑文厘清,或将能进一步完善此文,将使谬误再减少一些。
参考资料:1)胡氏墓碑碑铭拓帖
2)“寿阳县志编纂委员会”1982年刻印《光绪己卯续修·寿阳县志》
本文作者:郝金樑
中国机械工程学会会员 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