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作者:胡忠武
那天冬季的早晨,被病魔折磨得已骨瘦如柴的母亲,带着深深的依恋合上了双眼,走完了八十四年不寻常的坎坷人生。漫长的八十四年,母亲像是从天边划过来的一只小船,随着社会的洪流而起伏颠簸,记载着她平凡而伟大的一生。
每天深夜,仰望星空,一种挥之不去的怀念,始终缠绕在心头。忆起那些久违了的陈年往事,沉甸甸的,挂满了老家那黑压压的屋梁。记得每年春草绿的日子,为维持一家人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肩扛锄头,手拿柴刀,挥汗如雨地劳作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至后来母亲的头发花白了,腰杆弯曲了,虽然不舍但还是退出曾养口度日的田园,来到了她人生的终点地,苇絮漫天的苇海。
母亲的一生有太多的故事,太多的经历、太多的磨难。可以这样说,母亲的一生,是不平凡的一生,是与生活做斗争的一生,也是丰富多彩的一生。
母亲是一个历尽磨难的人。抗战结束时,由于苏联红军进入东北时纪律极差,老实巴交的外祖父由于担心,把年仅十六岁的母亲嫁给了父亲。父亲很穷,穷到什么程度呢?据母亲讲,我的父亲三岁丧父,后来奶奶改嫁了,父亲十几岁就给人家扛活,父亲和母亲结婚的时候,父亲是二十二岁。当时父亲连一件嫁衣都没有给母亲买,只给了一斗粮食,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生活之困难可想而知。后来解放了,土改了,日子本来一天天好起来了。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父亲二十几岁时,给公社修堤坝,累倒在坝上吐了血,这一病就是半个多世纪,半个多世纪中,父亲几乎就是失去了劳动能力,母亲从二十几岁起就一个人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养活着六个儿女,其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
母亲是一个勤劳善良,乐于助人的人。妈妈心灵手巧,农村的活计几乎没有她不会的,什么编筐、编炕席等等农活。母亲还会剪纸,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只要被她看见,三下五除二,用剪子很快就能剪下来,而且剪得非常相像。
母亲还会算卦(我们农村叫“打时”),“打时”这门手艺母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的、在哪儿学的,那个时候屯里如果哪家丢什么东西,都要找母亲“打时”,母亲也很乐意帮忙。 母亲还会接生。我的老家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距离我们乡还有十几里路远,母亲在农村的时候还学会了“接生”,我们村一百多户人家,不论谁家生小孩,都要把母亲请去,母亲是随叫随到,有求必应,当然 “接生”都是免费的,分文不取。
由于母亲的勤劳与善良,在屯里人缘极好,九七年她从农村迁往辽宁时,屯里人都到我家看望她,许多人都哭了,那情景至今令我记忆犹新。
母亲是一位慈祥与严厉的人。妈妈生了我们兄弟姐妹六人,我们小时候,母亲却对我们要求相当严格,早上什么时候起床,晚间什么时候就寝,白天都干些什么活,母亲都要作出安排。家里来客人如何接待,如何和客人说话,妈妈都要告诉我们。妈妈的话对我们来说就是“圣旨”,我们兄弟姐妹只能乖乖地执行,就是现在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六人有时候和妈妈说话都是“心惊胆颤”。如果说小时候我们对母亲的做法不理解,现在我们是受益了,母亲给了我们许多优秀的品格,比如:勤俭节约、吃苦耐劳、乐于助人、忍让容人和坚毅向上。
母亲是一位睿智的人。母亲的睿智从供养子女的读书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从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即使家里再穷,母亲也让孩子们读书。我们六个子女,都上过学。其中,高中毕业的四人,考上大学的三人。在我们家乡,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壮举。还有在父亲的去世上,开始时我们都担心母亲不接受这个事实,承受不了这个打击。可是母亲却劝我们“人活七十古来稀,你爹八十二了,也该归位了。他活着,躺不下、坐不起,还要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吸氧,多遭罪啊”。母亲一生都是明白人,做事情、想事情比我们想的还开。
母亲是毅力坚强的人。从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由于家里太穷。冬天穿不起棉袄与棉鞋,母亲的手指甲与脚趾甲不知道冻掉几次,可是她无怨无悔地撑着这个家。到了花甲年龄,依然种着十几亩土地,供养着儿女们上学。即使躺着病床上,满身充满救护管时,也从不呻吟一声。有时我想,只有经历过苦难的人才能磨砺出如此优秀的品质,我辈只有继承,不可复制。
母爱是条河,一道弯弯曲曲的小河,滋养着两岸无际的生灵。母爱是盏灯,黑暗中照亮前进远方的路;母爱是一首诗,冰冷中温暖渴求的心房;母爱是夏日的风、是冬日的阳、是春日的雨、是秋日的果,没有人能丈量母爱脚下的路有多长。母爱简简单单,平平常常,从来没想过什么回报,却让生命在仁爱中延续、传承。
所有的话语在母爱面前都是一个个冰冷的文字。唯有将这种爱铭记在心,坚强乐观,傲然一生,这是母亲愿意看到的,也算是对她的一种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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