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璀璨——明代中晚期烛溪胡氏之望族联姻
王孙荣
http://www.hszqw.com.cn/bbs/read.php?tid=14190烛溪湖垦废已经有半个多世纪了，湖塘下作为地名，至今依然口耳相传。这里现在属于慈溪市横河镇，行政上称作伍梅村，据说是因为村庄西南的五梅山。五百六十余份人家，一千八百余人口，胡姓超过九成。村口的胡氏家庙念祖堂内，东西两面山墙上高悬着“世进士”“流芳登科”“文魁”和“乐善好施”四块牌匾，这既是对子孙后代品格道义上的感召，同时也信心十足地彰显了整个家族的荣光。
历史上，确实有同姓宗祠借匾的惯例，但念祖堂的匾额倒是货真价实的本地产。从明弘治十五年进士胡轩开始，嘉靖二十三年进士胡安、嘉靖三十八年进士胡维新，到天启二年进士胡敬辰，直系四代高登甲科，算上胡敬辰之子、清顺治五年举人胡鹤翥，便是直系五代登科，创造了中华科举史上罕见的辉煌。烛溪胡氏家族也因此成为远近闻名的望族。
望族自然与望族联姻，这似乎是约定俗成的惯例，无论中外，无论古今。如果把婚姻比作一束五彩斑斓的绢线，那么望族之间的联姻无疑是一幅璀璨夺目的云锦了。经线、纬线，金丝银线纵横交错，细细密密地交织着，绚烂着，闪烁着，织出各色美丽炫目的图案花纹，瑞兽玲珑，团花锦簇，山岳峥嵘，云水氤氲，结构成一件全新的艺术品。
编织胡氏望族联姻这幅云锦的首枚经线，起自于这个家族的第一位进士胡轩，尽管他娶的只是王处士之女。所谓处士，在当时泛指没有什么科举功名的读书人，甚至只是读过几年书的务农人。然而，恰恰就是这位平民出身的王孺人为烛溪胡氏家族立起了一座巍峨的门坊，她所生的五个儿子：宽、宁、完、安、寅，其中第三子胡完和第四子胡安先后迎娶了当时余姚县内最有名望的两大家族的女子：胡完配眉山工部尚书陈雍孙女、正德二年举人陈文筐之女，胡安配泗门大学士谢迁孙女、礼部员外郎谢正长女。囿于史料欠缺，胡轩其他三个儿媳的家族门第至今无从知晓，但是尚书门第阁老府这两桩煊赫堂皇的姻亲，已经给予人们足够广阔的联想空间。
胡安是谢阁老的孙女婿，阁老府便成为其子胡维新的外婆家。胡维新自幼常住泗门，聪慧峙群，五岁就知道琅琊稻事等典故，并开始学作诗赋，深得外祖父谢正及其弟探花谢丕的喜爱。十五岁那年，即被父亲的堂连襟、谢迁三子谢豆之婿陈觐选为甥婿。陈觐出自江南学宫陈氏，其父陈焕是正德十二年进士，官至光禄寺卿，上肩二位哥哥陈墀、陈陞在嘉靖二十年双双考中进士，自然是响当当的世家望族。后来，陈觐与胡维新翁婿二人同登嘉靖三十八年己未科进士，更是演绎了一段科举佳话。
胡维新正室陈淑人，生了四个女儿，分别嫁给凤亭鸭塘湖按察佥事周士佐孙、解州同知周济魁；义井巷刑部侍郎张岳次子、兵部主事张集义；东泰门庐州同知顾兰曾孙、顺天府判顾逵孙、嘉靖三十七年举人顾燮子顾邦俊；孙家境右副都御史孙燧曾孙、尚宝司卿孙墀孙、上林苑丞孙鏊三子、大学士孙如游弟孙如潢。
这周、张、顾、孙四家，当年都是余姚一望。
鸭塘湖现在写作雁荡湖，行政隶属余姚市兰江街道夏巷村。周仕佐是嘉靖十六年举人、嘉靖二十三年甲辰科进士，与胡安乡、会两榜同年。更具传奇色彩的是，周仕佐与胡安居然还是甲辰科会试《书经》与《礼经》的第一名，总名次分别为第三和第四，双双捷获甲辰科会魁。他们二人既是同乡、同年、同魁，年龄也相近（周仕佐比胡安小四岁），膝下各有儿女般配，两姓联姻便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义井巷位于余姚城区江南。张岳是嘉靖三十七年举人、嘉靖三十八年己未科进士，与胡维新乡、会两榜同年，二人所治同为《礼记》。同乡、同年、同专业，年龄又仅相差一岁，如此细密的交集遂又促成一对儿女亲家。张家二公子张集义倒也争气，万历七年考中举人，又过七年考中进士，官至兵部主事。算上张岳的曾祖父成化二十三年进士张时泽、哥哥隆庆二年进士张崶，这一门四进士也真够海威一时，何况张岳还是入《明史》列传的角儿。
东泰门是余姚南城的东门，如今城墙早已拆毁不存，附近有条东泰门路尚可供后人踏访思古。顾燮与胡维新乡榜同年，都研治《礼记》，也是同乡、同年、同专业的铁杆。再看他家的门望：二伯父顾遂是正德十二年进士，官至南京刑部右侍郎；堂兄顾廉是十四年进士，官至大理寺评事；长兄顾奕是嘉靖四十三年举人，任广东澄海县令；堂弟顾褒是嘉靖四十四年进士，官至福建按察使。一门之内，父子、叔侄、兄弟先后同登进士，门第之高显而易见。
孙家境今属慈溪市横河镇，有孙家境行政村，西与烛溪胡氏家族聚居地伍梅村接壤。烛溪胡氏第一位进士胡轩的母亲就来自孙境孙氏，这是明代姚江第一望族。孙燧为弘治六年进士，官至右副都御使，谥忠烈，其后子孙登进士者十人，官至尚书者六人，入阁为大学士者二人，故有“海内望族第一家”之称。
至此，烛溪胡氏家族的联姻依然固守乡梓，没有越出余姚县域的范围，尽管从胡维新的祖父胡轩开始，这一房族就已经陆续移居到绍兴府城的宝珠桥兰省第了。不过胡维新那些庶出的子女们，也正是在这一档口纷纷与府城附郭县会稽和山阴的望族先后联姻：胡维新副室王氏，生长子拱辰，配新河吕氏，为大学士吕本孙女、礼部主事吕元长女。副室鲍氏，生次子敬辰，配山阴冯氏，陕西参政冯景隆女，继配咸池姜氏，太仆寺卿姜子羔孙女、庠生姜钫女；一女许字会稽陶堰陶氏，工部员外郎陶允宜子、国子生崇敏，未嫁夭。
其中，吕、姜二氏是移居绍兴城的余姚旧族。作为阁老门第的新河吕氏，这第一等的级格自然无需赘述。至于山阴冯景隆，那也是万历五年的进士，累官至陕西左参政，传入《明史》。咸池姜氏，五代五进士。姜子羔是嘉靖三十二年进士，官至太仆卿；其祖姜荣为弘治十五年进士，官至松江府同知；其子姜镜为万历十年解元，次年成进士，官至礼部郎中；姜镜二子又双双中进士，姜逢元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官至礼部尚书，姜一洪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官至太仆寺卿。会稽陶堰陶氏是越中科举望族之魁首，明清两代共出进士四十二人。陶允宜是万历二年进士，官至兵部员外郎。其曾祖陶谐为弘治八年解元，次年成进士，官至兵部右侍郎、总督两广军务；伯父陶大顺是嘉靖四十四年进士，官至右副都御使、广西巡抚；父亲陶大临是嘉靖三十五年进士，官至礼部侍郎，赠吏部尚书，谥文禧；从侄陶崇道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官至福建右布政使。
胡维新副室夏氏生第三子胡翼辰，因为留居祖宅，故与邻村孙境孙氏结亲，娶曲阜教谕孙彬玄孙女、嘉靖三十七举人滁州知州孙锜女。
古人有“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的说法，又有“五世其昌”的美好祝愿。对烛溪胡氏家族来说，也难免落入这一窠臼。外部客观环境的巨变固然是一大因素——明清易代对世家望族的冲击着实重大，但无论如何，这个大家族到了第五代终究难以重现昔日的辉煌。胡维新膝下有十个孙子，人丁不可谓不旺，可是在科举上却再也没有上代的响当，只出了胡鹤翥这么一个举人，其余顶多考个秀才出身，不少人甚至连这领青衿都没能领到。好在仰仗祖宗荫庇，这一辈人联姻的家族总算不至于太过寒碜，为胡氏望族联姻这一幅云锦最后缀结成一串串流苏。
胡拱辰生有四个儿子，长子胡鹤徵，娶参将成其性女；次子胡鹤翀，娶彭桥南京吏部尚书黄珣世孙、沈丘主簿黄祚孙、湖广常德卫经历黄绣子黄铨之女；三子胡鹤翔，娶鸭塘湖按察佥事周士佐曾孙女、解州同知周济魁女；四子鹤某，娶东泰门知县诸希宪女。女二，长适东泰门兵部主事诸大伦曾孙、扬州知事诸金章，次适庠生邹士奇子邹明传。
胡敬辰生有五个儿子，长子胡鹤龄，府庠生，娶福建德化知县马烓女；次子胡鹤书，庠生，娶西安秦藩右长史、赠按察副使章尚絅女；三子胡鹤翥，清顺治五年举人，任清工部主事，娶国学生王大任女；四子胡鹤高，庠生，娶孙境卫参军孙应梐女；五子胡鹤上，娶崇祯三年举人上虞罗觉来女。女一，嫁国学生鲁应麟子、府庠生鲁文炌。
胡翼辰生一子胡鹤兆，仕清广东同知，娶庠生刘卓立女，继娶章氏。女一，适国学生钱国俊。
到了第六代，烛溪胡氏的门祚更是无可奈何地日薄西山，与之结亲的家族要么也是没落世家，要么就是小门小户了。惟独胡鹤龄之子胡其清，这位温州府训导的婚姻好比是长河落日图中最后一缕霞光，多多少少返照出世家旧族淡幽幽的余晖：他娶了上虞国学生周祖唐之女，万历四十一年进士、湖广右参议周梦尹的孙女。
如今，岁月又轮转了将近六个甲子，三百五十余年的光阴，人世间多少沧桑兴废，悲欢离合，阴差阳错，萍聚飘零，该进史的进史，该入戏的入戏，该散逸的散逸，该湮没的湮没，路归路，桥归桥，终于尘埃落定。烛溪胡氏家族的望族联姻也像他们家庙里张挂的那轴“五代运”一样，经历了岁月的蕴籍，不再流光溢彩，不再姹紫嫣红，火气早已散尽，包浆绵密温润，正心诚意地盘格出中华传统文明的熠熠毫光，那样沉静，那样安定，竟是另外一种风流意境。
2016.01.15 收到邮件，胡南山代发于胡氏宗亲网。[ 此贴被南山在2016-01-17 13:03重新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