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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逝渐亮的记忆   胡赛标(九级半)
[ 来源:胡氏宗亲网 | 编辑:南山 | 时间:2007-03-15 21:53:38 ]
渐逝渐亮的记忆

感谢胡氏宗亲网胡赛标(九级半) 宗亲会员赐稿!

诗意的三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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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萦水纡、风景旖旎的三联村是镶嵌在著名侨乡永定县下洋镇的一串玛瑙。
沿洋吉公路到汤子角风景区。往下。一路是碧水潆洄、山峦挹翠。大片大片的香蕉林从山坡上掠过。粉红的桃花,雪白的梨林,摇曳于清幽疏朗的田畴里、山坳边。浮躁喧嚣的心立刻跌进陶渊明世外桃源的意境里。不知怎的,我一下就喜欢上三联村,宛如我喜欢古朴的初溪土楼一样。我不是第一次来,但每次来都喜欢得内心泛起幸福的涟漪,犹如看见电影明星的眩晕与萌动。能撒谎的是人的话语,但不能欺骗的是自己内心的感觉。也许是它纯净古朴的意境,暗合了自己生命密码中的神秘符号吧?
三联村是由溪头、吉里、青潭三个自然村组成的。它的命名本身就富有诗意。平坦的洋吉公路将它们缀成了一串翡翠。乌黑的大石,随意地散布在青绿色的溪流里。胸前吊着鱼篓的艄公慢悠悠地撑着竹排,在收网拈鱼,脸上是恬淡闲散的表情。野逸的芦苇,一丛丛一簇簇,泼泼辣辣地立在沙坝地里,渲染出小资的情调。金丰溪洄流到这里,仿佛突然空灵起来,淳朴起来。溪的北滨是溪头村,高高低低地横亘着二三十户人家;溪的南岸是吉里村、青潭村,也是低低高高地错落着一二十户农家;果林菜地、阡陌小径参差错杂其间,恍若一幅诗意峭拔俊逸的现代版画。清冽的空气,透明的阳光,明净的山野,澄碧的溪流,淳厚的民风,让我的心灵安谧详和,如石如苇……
其实,我更愿意用“古朴的诗”来概括三联村的意象。它不仅是山水之优美,而且指民风之淳朴,侨心之炽热。一路走来,三联村给人最深刻的印象是亭多,桥多,路多,碑多。短短的洋吉公路两旁就有溪边亭、建乡亭、念亲亭、崇德亭;有溪头小桥、溪头大桥、河吉大桥、友谊桥、世纪桥;有母子捐建的爱乡路,有纪念祖父的提达路,有寄意故乡的创福路,更有爱心善心大汇聚的洋吉公路。最让人感动的是三联村的华侨热心公益报效故乡的炽热情怀。每一座亭,都是华侨关爱亲人的伞;每一座桥,都是侨胞连结故土的心;每一段路,都是侨胞弘扬善心的情;每一座碑,都是侨乡打造的独特文化景观:善待他人,爱满天下!
如果你走入漂亮优美的三联小学,就会眼前一亮:每间教室的门楣上都镶有一块牌匾,上面写着:“×××纪念室”。几十块牌匾,排成了一道风景线,仿佛就是几十位华侨报效故乡的心在熠熠跳动……可以想见,三联村的华侨并不是大富翁,但他们热爱乡梓的心是炽烈的!总投资84.8万元的洋吉公路硬化,捐资最多的华侨胡晋发、胡义发、胡裕初、吴书史、吴书玉先生就是侨胞中的代表。德高望重的胡晋发先生是星加坡永定会馆会长,十几年来为永定家乡的建设奔走呼号,令人感动。永定中医院就是他牵线搭桥引来侨资建成的。或许是受胡晋发先生慈善之心感化吧,一位安溪县的王美英女士也热心地为洋吉公路捐资2.4万元。侨育中学苏志豪校长说:“胡晋发先生不仅在侨中捐建了念慈路、良海路、天文站、星马楼、宿舍楼等,更可贵的是他认为教育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思维观念和命运,走出狭隘的圈子。这是极有见地的……”故乡贫穷困苦的生活、砾石坎坷的山路,一定深深地烙印在胡晋发先生童年的记忆之中吧,所以他在洋吉公路落成后欣然题诗:“昔日山高路险艰,山村城镇隔云天。如今辟得康庄道,从此行人无怨言。三联村民结同心,洋吉公路庆落成。交通顺畅开财路,经济繁荣百业兴。”……
走出胡晋发先生奇特的围龙屋——进化居后,我骑着车往青潭村而去。因为我心中有个强烈的愿望:一定要去拜谒印尼侨胞胡来兴先生的故居,看一看什么样的水土养育了这样一位让我感动不已的乡亲。出发前几天,我到下洋恒兴小学采访,侨联会曾锦生主席告诉我:胡来兴、温耐恒伉俪没有子女,但胡来兴先生临终前有一嘱托:希望将自己的一生积蓄拿回魂牵梦绕的故乡去捐建一所小学,以弥补自己小时没念多少书的遗憾。为了实现姐夫生前捐资办学的遗愿,1999年10月27日,祖籍广东梅县丙村的旅印侨胞温持祥兄弟带病到下洋选址建校。2003年9月,投资138.8万元崭新亮丽的恒兴小学顺利峻工,并迎来了二百位学生就读。龙岩市政府为之颁发了“爱国爱乡”奖牌……青潭村是个很小的村落,七八座小土楼矗立在山麓,屋前是形状各异的稻田。阳光很柔和,整个村庄沉寂得只有鸟鸣声。一对瘦弱的老人在路边锄地。听我说明来意后,就要带我去看。我怕影响他们锄地谢绝了。老阿婆很内疚地冲我说:“茶也没吃哩。”我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来到屋前,二位砌石的师傅放下活计,帮我找到了胡来兴的亲房。亲房请我喝茶,介绍了胡来兴的情况。他很遗憾地指着半山坡上的故址说:“故居已经崩塌了。”……
回家的路上,我有点失望,但旋即又高兴起来。一个没有故居的侨胞仍然牵挂着故乡,仍然要把一生的积蓄拿回故乡,这说明了什么呢?一个人可以没有物质的故乡,但不能丧失灵魂的故乡,这正是人生的意义,也是炎黄子孙代代相因的精神血脉吧。
地址:(364112)福建永定县侨育中学   电话:0597—5581876

二晤北村
      □胡赛标

北村是福建小说的一面旗帜。
或许是缺乏话本传统的深厚底蕴,福建小说创作很难与北方作家一同起步,但闽西北村的出现无疑改变了人们对福建小说创作的误读。当《当代小说》编辑谭延同先生约我采写北村的生活时,我知道文坛对北村的关注是焦点性的。其实,作为“先锋文学”的代表人物,北村与余华、苏童、叶兆言等人一起已经被载人高中语文课本。
那年的农历十二月二十六日,浓郁的过大年气息扑鼻可闻。下午六时许,北村带着儿子豆豆,驾驶自己的淡蓝色小轿车穿越冥冥薄暮、石桥街道,偕同《闽西日报》作家黄征辉先生、评论家傅翔等人莅临旖旎侨乡。其时,侨乡灯火阑珊,温泉氤氲,霓虹闪烁……北村一行沉迷希望书店,品尝侨乡小吃,踯躅沿河路边,游览金丰溪色,诵经安定桥头,沐浴西汤碧泉,畅谈侨育校园。
在我的房间里,身材魁梧健硕、留着漂亮络腮胡子的北村对侨乡的优美景色十分赞赏。话题转到先锋小说上,我谈了对北村作品《玛卓的爱情》中一些人物的理解。北村不时点头,双手不停地比划着自己的思想。他说,先锋小说的一个显著特征就是从传统小说的历史乌托邦阴影中解脱出来,而把笔触伸向人性的深层,敢于直面人性,直面当代,直面生存。北村的创作是严肃的。他深入地研究《圣经》,是试图从更高的层面和视角来观照芸芸众生,寻求解救人类苦难的一剂良方。他认为:忙忙碌碌的人类失“灵”失爱是悲剧的真正根源,文艺作品应该唤醒人类的良知。他说:《玛卓的爱情》里描述的永远抵牾的玛卓夫妻、收集影子的疯老婆子、生来怕见父母的小孩,都是人性畸形的真实描写。
北村侃侃而谈亚里士多德、黑格尔、尼采、佛洛伊德、卡夫卡……从“上帝死了”到“人死了”再到“人变成甲壳虫”“人变成地洞里的蜥蜴”……三言两语就梳理出一条简洁明晰的西方哲学思想线索,让我们不能不叹服他的深刻悟性和抽象能力。学者式的深厚积淀,为北村的后期创作趋向深邃和厚重奠定了坚实基础!
北村作品中戏剧化的人物对话、神秘诡异的气氛弥漫,让我感悟到美国黑色幽默和拉美魔幻现实主义风格对其的渗透和影响。对我的询问,北村微笑道:“确有影响。”
皈依基督的北村在生活中是宽容大度心细如发的人。记得踅进我房间时,家人已寝,北村轻声问我:“会不会打扰您家人?”在交谈过程中,他的声调轻若柔丝。特别有趣的是:对调皮机灵的小豆豆不时“抬杠”,北村抿嘴微笑着,默默地凝视着豆豆,一秒,二秒……晶莹睿智的目光里流泻出一种柔柔的慈父的宽容和博爱。哪怕小轿车的停放位置,北村都会关切地问一声:“会不会妨碍行人过路?”……
第二天,阳光璀璨。我们一起参观了爱国侨领胡文虎先生故乡典雅精致的虎豹别墅和悠古浑朴的胡氏家庙。途中我问道:“最近有何新作?”北村瞅着我说:“《大家》第二期将发表一个中篇《长征》。”北村仔细察看了虎豹别墅陈列室的图片资料,感到十分亲切。他兴奋地说:“我的《武则天》还在香港《星岛日报》连载过哩!”北村对胡文虎创办的19种星系报很惊讶,高兴地与我们在虎豹别墅前合影,握手,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再晤北村,是去年他携新婚夫人来下洋侨乡。我读了北村发表在《十月》《收获》《大家》中的不少新作,却没有讨论他的作品,倒是说起“北村”发表于《深圳青年》又被《读者》头条转载的小小说《无人的车站》,文友们直笑。因为北村不知被哪位“聪明”的作者假冒了一次。北村很关心我的生活创作,对我的小小说提出了独到的看法。望着淡蓝色小轿车缓缓驶离侨乡,我恍惚又听到中央电视台“读书时间”栏目播发的一位著名评论家的话:“在先锋小说群体中,北村是唯一用基督精神来严肃创作的作家,他的独特价值和重要影响将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文坛显现出来!”

怀念孙犁的寂寞
            □胡赛标
一颗寂寞的灵魂飞了,一位副刊的好园丁去了,一代文学大师走了,带着四十五朵白洋淀清新的荷花和几千群众送行的泪水。去年的7月11日清晨,成为一个文学时代的可能的终结。
孙犁是寂寞的。寂寞是孙犁的一种境界。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孙犁选择了孤独的文学边缘。他不争名于朝,不逐利于世,不取媚于俗,不吹不擂,不争不喊,宁静澹淡,心如止水,闭门谢客,默默耕耘。有人排出现代文坛八卦:鲁郭茅巴老曹艾丁赵,他沉默;有人甚至说孙犁前二十位都排不上,他一笑了之。现在人们多爱凑热闹,真正能坐下来做学问的人很少了。几十年过去了,在《天津日报》副刊做嫁衣,他每稿必复,无怨无悔。他常叮嘱年轻编辑:改稿务必慎重,别不懂又自以为是,弄清楚再改……经他培养的业余作者不计其数,最终形成了以刘绍棠、韩映山、铁凝、从维熙、房树民等弟子为圆周的荷花淀派。面对泡沫文化、商业炒作气息弥漫的文坛,孙犁选择了冷清的缄默与淡隐。这种与他人与世界的
审美距离,保持了孙犁古典文人的人格尊严,也树立了这面迎风也不招展的旗帜。他像一枝清雅脱俗的荷花,傲然俏立于岑寂而落寞的白洋淀一隅……
大道低回,是孙犁的人品;大味必淡,是孙犁的文品。一个坚守淡雅、拒绝从俗的写作立场的人,一个违逆时尚、标新立异的作家,必然是孤独落拓的。《荷花淀》发表了,淡化了战争残酷的硝烟,渲染了人性美好的意境。这是孙犁用自己独特的审美眼光看到的抗战生活。孙犁很前卫很先锋地表现了它。有人曾经盯着狐疑的目光:酷烈的战争怎么能用谈情说爱、思念丈夫的方式来写?这不是太奢侈太贵族太小资情调吗?这就是孙犁的寂寞。当文艺圈人用非文学的方式来看待你的时候,内心深深的孤独与落寞就存在了。孙犁淡漠了这种目光,执拗而孤傲地坚持着文学观的高贵。时间检验了《荷花淀》的生命,读者检验了《荷花淀》的魅力。孙犁说:一些人的作品一出现就没有生命,我希望我的作品能在我死后活上五十年。毕竟文学是人性空间中的神秘的魂。孙犁的远离政治不是脱离政治,而恰恰是从生活中从人性里感受并淘漉空灵的政治,用具象的生活凝固了社会现实与时代风云。其实,一九六二年的孙犁在散文《黄鹂》中以象征的方式寓言:给文艺创作以最佳的自由的环境,让文艺发挥它的极致。但大音稀声,应者寥落。“文革”文艺陷入一片荒漠。孙犁又一次感到郁郁的寂寥、惆怅与苍凉,沉寂的灵魂如一间空屋……幸运的是孙犁坚守了自己孤傲寂寞的灵魂,坚持了可贵的独立的写作立场,而不是随波逐流。
庄子说: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寂寞是一种境界,是一种持宁静抑浮躁的境界,是一种绚烂归于平淡的品格。怀念孙犁的寂寞,就是怀念一种淡泊的修养与人格,就是怀念一种渐渐失落的文学品位与时代。一句话,就是怀念一种真正的写意的文学方式。



侨乡春潮
        □胡赛标

又是淅淅沥沥的春雨,又是迷迷蒙蒙的远山,又是葱葱绿绿的秧田。
趁着骤雨初歇,我漫步中川村平坦洁净的水泥村道,徜徉宽阔敞亮的虎豹别墅门坪,徘徊姹紫嫣红的别墅阳台,凭栏眺望中川小学文虎楼遗址,遐思当年斯人的一颦一笑,不禁泪湿沾襟……
那是一段侨乡人民刻骨铭心、津津乐道的历史画卷:1983年春暖花开时节。那天,潇潇春雨刚霁,桔红色的阳光洒在泥泞潮湿的虎豹别墅门坪。一辆小汽车穿越翠翠绿绿的农田阡陌,停在虎豹别墅门前。从车上下来一位脑门光亮、脸色红润、身板硬朗、精神矍砾的老人。他手里捏着一顶灰色细格布帽,走人杂草丛生、青苔蔓蔓的虎豹别墅,察看着前后左右、旮旮旯旯,不时低声询问有关细节。他从右小门出来,望见回廊的一根灰色砖柱已经坍圮,散发出一股股潮乎乎霉腐的气息,剑眉蹙了一下,等跨出大门,他被闻讯而来的乡亲们围住了,人们望着他,有点忸怩。他迎着乡亲们的目光,笑了,笑容灿烂。接待人员挤入人群道:“项书记,上中川小学坐吧!”项南轻轻摆手道:“不,我要和乡亲们聊聊!”有人忙搬来一把竹椅,让项书记坐。项南做了一个搬走的手势:“不用,不用,乡亲们都站着,我怎能坐呢?”项南对着一个高高瘦瘦叫胡智平的青年,问道:“你几岁了?”“28了。”“娶老婆了吗?”乡亲们一阵嘻嘻的笑声。“还没有。”胡智平微笑道。“为什么?”项南追问。胡智平脸红了一下,大声道:“响应党的号召,提倡晚婚晚育嘛!”“哄”的一声,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项南也咧嘴大笑。“不,你一定骗我。我们农村的习俗,28岁一般结婚了。”他指着胡智平,摇摇头,“一定是我们这里穷啊!中川河沙坝地为什么不种绿竹呢?”项南到中川之前,已经在广东省内走了一圈。他从广东大埔进人永定下洋,一路上望见大埔县的河滩逶逶迤迤地植着葱葱茏茏的绿竹,胸中一项脱贫致富的计划现在竟然脱口而出了。他和乡亲们侃侃而谈,时而亲切询问,时而凝眸蹙眉,时而开怀大笑。
我的思绪盘桓在中川小学文虎楼上,感受着这座青砖黑瓦、洋气十足又名人辈出的楼房,这座曾经接待过邓子恢、张鼎承、谭震林的校舍楼,省委书记项南第一次坐在厚实的木板随脚步的移动一漾一漾震弹的会议室里,那是怎样一种情景和氛围?从虎豹别墅踩着石阶拾级而上,来到二楼这间宽大豁亮的会议室,项南把帽子放在桌上,瞥见方桌上码着红艳艳的苹果、黄灿灿的香蕉,还有过滤嘴香烟,他发话了:“把这些东西都撤了,只喝茶!”接待人员疑惑地打量着项南:这是一位不吃水果的省委书记?淡淡的茶气氤氲袅袅。项南打开了话匣,他语调铿锵:“我可以肯定地说,胡文虎先生是爱国华侨!他抗战前夕拟在全国建千所小学、百所医院,抗战时捐献的财物为华侨之最。他对国家和人民有重大贡献,不是爱国华侨是什么?”“他办的星系报,我看过,是爱国的。有篇文章《广州解放了!》放在头版头条发表……”春潮在与会者的心中纵横激荡,人们预感到华侨的春天要发芽吐绿啦!二个月前,项南接见香港《文汇报》总编金尧如,重新评价胡文虎为“爱国华侨”,并决定归还胡氏在福建的产业。现在项南来到侨乡,似乎要打破什么?也似乎要证明什么?
项南又呷了一口清茶。他和归侨侨眷侃侃而谈,不时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当他听说胡聚友会讲印尼话时,他也忽然叽哩哇啦了几句,逗得全场哈哈大笑……他嘱咐县领导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尽快重修虎豹别墅,要为侨眷排忧解难。他清泉般淙淙流淌的话语,在侨眷中激起一阵阵涟漪,有的人眼眶潮湿了,朦朦胧胧地又想起那个谈“侨”色变的年代……我绵绵的思绪定格在这次座谈会十年之后的春天:故乡人如海,花如潮,车如水,胡仙博士乘坐的专机徐徐降落在她魂牵梦萦、钟灵毓秀的故土,万众沸腾了。改任中国扶贫基金会会长的项南专程从北京飞来侨乡,与胡仙博士坐在虎豹别墅纪念馆上,推心置腹地促膝长谈,俨然两位肝胆相照的老朋友。这个镜头蕴含丰富,意味深长。历史的车轮竟与项南的预见不期而合。
项南书记离开文虎楼的情景又闪人我的眼帘:他一步一步走下砰砰作响的本板楼梯,然后穿过花木扶疏的走廊,踱出小学校门,慢慢走下十九级弧形花岗石阶,回转身,凝视着“文虎楼”三个古意淋漓、遒劲浑厚的金色大字,缓缓地挥动灰色布帽,向送行的人们频频点头。他跨上小车,推开茶色玻璃,微笑着挥动那顶灰色细格布帽……

圆楼王子
□胡赛标

“楼四层,环四圈,上上下下四百间。”这歌谣淳朴极了,唱的是被称为“圆楼城堡,八卦迷宫,家族王国”的圆楼王承启楼。它像飞碟一样旋落在永定县高头乡高北村,是被选入《中华名胜词典》和被国家邮电部印成邮票的“土楼一绝,民族魂宝”。
初春的阳光如澄澈柔嫩的温泉水晶莹透亮。我又一次走进苍朴的承启楼。十五年前,当我第一次和朋友站在承启楼尚未装修护栏的四楼时,它的巍峨矗立让我战战兢兢得心里发虚,脑袋眩晕。不过那时的承启楼并不像今天驰名遐迩。承启楼似乎变得更加苍老孤独了,但它恢宏粗犷的气势还是震慑了我。走马灯似的游人,使我仿佛又置身于几百年前喧闹的家族氛围中,六百多族人的呓语气息在空气中飘荡。粗厚的土墙,赭黑的楼梯,黛青的砖瓦,浑圆的檐廊,让我的思绪在青砖黑瓦间回旋、飘逸……是谁,第一个建造了美妙绝伦的圆形土楼?他是从先祖的血脉中遗传了灵性,抑或是从漠漠的苍穹中受到神明的启示?
穿越厨房、客厅、书房三环,犹如穿越客家人苔藓蔓蔓的历史,楼主江集成以圆圆圆圆的土墙将他的八卦玄机“雕塑”出来,也将他的神秘悬挂在空旷的圆环中,成为游客疲惫的怀想!走入中宫,大嫂笑吟吟地递过茶来。导游江贵平先生向我介绍墙壁上热闹纷纭的名人题咏。我国著名无脊椎动物学家、疟原虫专家江静波教授题写的“笔花世第”金字牌匾让我思绪翩跃、盘桓沉吟……
江静波教授就诞生于此楼,是地地道道的“圆楼王”的儿子。他秉承了客家人独到的大智大勇,不仅使间日疟原虫和恶性疟原虫在猕猴体内反复传种接代,而且发现了“间日疟原虫多核亚种”,成为“中国对世界疟原虫研究三大贡献中的两项”,因而荣获英国皇家医学院授予的热带病学研究奖和法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院“外籍院士”称号,成为国际疟原虫研究的权威。……墙壁上张贴的《晚霞》《师姐》的绚丽封面和质朴洗炼的散文《我的母亲》让我憔悴的目光惊悸!真的,我不知道这位心脏装着人工起博器的世界级科学家是怎样在住院期间写出这蚂蚁般奇妙的文字的?而且长篇小说《师姐》在《羊城晚报》上连载后,引起爆炸性的轰动,又被珠江电影制片厂搬上银幕,被广东人民广播电台制成朗诵节目连续播出。江静波又一次成为新闻焦点人物。更不可思议的是:不久,《师姐》被授予全国报纸连载一等奖和广东省鲁迅文学奖。真的很重量级!照片上的他戴着耳机,身材魁梧,模样有点憨,目光却是睿智如哈勃望远镜。“大智若愚”如流星划过我的神经……
圆楼王名噪中外,圆楼王子誉满寰球了。冥冥中,这两者似乎有某种因缘,宛如淡泊的阳光穿透玻璃样的空气。是不是圆圆圆圆的承启楼赐予了少年江静波圆圆圆圆的奇思妙想呢?……站在嵯峨耸立的四楼回廊,我的思想也似乎变成圆圆的四圈。耳畔又响起江静波教授给亲友的叮咛:“我们家乡与外人通信时,为什么不都用‘圆楼王邮票’呢?这是永定土楼最好的免费广告啊!”嘿,这位圆楼王子!……

你用钢刀刻木刻
——访胡一川先生故居务滋楼

□胡赛标

走过羊肠似的村道,走过栏杆石桥,我伫立在静静的务滋楼前。它是我国著名油画家胡一川先生的故居。此时,金子似的阳光一片片从空中飘落下来,空气变得晶亮而温柔。楼前脉脉漾动的小溪,从光滑的石桥下潺缓流过,像婴儿的一抹淡淡微笑。“务本崇功德,滋生进大同”这矫若游龙的门联手迹,如流水行云流人我的瞳孔,一川先生的面容倏地闪现出来:光光的脑门,一直延伸到头顶,饱满而闪亮,飘逸的银发齐整地翻卷在后脑勺上……
这是一幢古色古香的土木房。大黑瓦,小窗棂,厚泥墙,花屏风,狭天井,红栋梁,木走廊,观音棚,弥散出一种渺远的神秘,一种积谷陈仓的气息。八户人家大多搬出去了,失去了往日的喧闹,以及公鸡的打鸣、母鸡的歌唱。务滋楼阒寂了,宛如历史的回声渐渐消逝。当一川先生的弟弟——胡以传老师“吱嘎”推开那扇尘封已久的木门时,我的目光跳了一下:这就是全国著名油画家呱呱坠地的房间?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已被一张老式木床,一个木柜,三只瓮罐填塞得结结实实,难以转身。以传老师望着我说:“我八姐妹都在这间出生,楼下就是厨房,就二只间。”我没有惊讶。在贫困的故乡,孩子们稍懂事,就会“搭”给同伴睡觉的,或是在观音棚的谷柜上睡眠,胡文虎先生不是在屠案板上睡过么?小时候,我在观音棚谷柜上睡时,虽有哥哥陪着,还是战战兢兢哆嗦得厉害,恍惚中似有观音伸出长长的手来。贫寒造成了背井离乡、漂洋过海的苦难,也造就了坚韧顽强、出类拔萃的华侨。当胡一川15岁从爪哇沙拉笛歌回国入集美师范时,是否冥冥中已注定着他未来的命运?
一丝亮光从狭小的窗棂里漏了进来。墙壁上挂着一个小镜框,里面镶嵌的一张旧照片吸引了我散淡的目光。一川先生与罗丹先生坐在一条长藤椅上,神态安祥而自然。我静静谛听他俩的交谈,似乎听到胡一川客音很重的柔和话语:“历史就是历史,谁也改变不了!”是的,这位与徐悲鸿一齐创建中央美术学院的首任书记、广州美院院长,这位在杭州艺专师从克罗多、潘天寿、李苦禅的著名画家,这位在鲁迅先生指导下从事木刻运动的“开山鼻祖”,这位与邓中夏一起同坐监狱的左联党员,这位在延安窑洞以法语哼唱《马赛曲》、背着吉它率领“鲁艺木刻团”深入太行山的艺术家,这位在敌军“九路围攻”逼近之际,仍坚持手印完一份社论版头画的木刻团长,这位与朱德总司令同场争球、英勇杀敌的战士,这位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与毛泽东合影的传奇人物,这位多次获国际版画、亚运会美术大展金奖的油画大师,当灰色的浮云遮蔽了星光的闪烁,他没有怒发冲冠和苍白的呐喊,而是静静地等待,等待一种历史公正的回音……等待和忍耐是痛苦的,但等待和忍耐又是一种高尚的美德和非凡的智慧。当人类对金色的阳光逐渐麻木的时候,就需要走入一段黑暗的历史隧道,犹如“十年文革”的等待,最终唤回人们对伟人璀璨光芒的感知一样。历史的脚步是这样,人生的春秋何尝不如此?
我的脑海叠印着几幅镜头:1933年,负责编辑《工人画报》的胡一川在上海被捕入狱,他以美术为武器,坚持同敌人斗争。一位著名诗人在昏暗的囹圄里写下诗作《给胡一川》:“你用钢刀刻木刻/我用钢笔写诗篇……”这位诗坛巨擘,名叫艾青。1950年,胡一川根据牢狱生活的切身体验,创作了社会主义油画的奠基性作品《开镣》,真实再现了狱友得到解放军解救这一历史性时刻悲喜交集的情景,莫斯科美术学院院长A·格拉西莫夫撰文高度赞赏这一代表作。八十年代初期,国外流行这样的观点:中国没有油画艺术。英籍华裔作家韩素音嗤之以鼻,她四处奔走,编辑出版了中国第一本油画集《中国当代油画艺术》,胡一川的作品《东海岸》被列人该画集的第一页。
木楼梯咚咚咚的回声影子般跟在身后,似乎告诉岑寂的务滋楼什么。跨出花岗石楼门,金子似的阳光一下拥抱着我。屹蹴在石桥栏上的人们,冲我花一样笑着,瞅着我走过石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土楼王后
□胡赛标

当我们走入你的瞬间,疲惫的集庆楼,你让我们的灵魂颤栗不已,你让我们一下苍老了580年!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从未有过的震撼!我们的灵魂纷飞如雨。当我们蹭蹬跌踬的目光与你对接的刹那,生命告诉我们:不看集庆楼,阅尽土楼皆枉然!
就像一位被遗弃于深山密林的王后,老态龙钟步履蹒跚的王后,你寂寥而茕茕地矗立于世外桃源般的初溪土楼群的意境里。岁月之流已被遗忘,人类的笑靥已被遗忘。没有历史的今天,谁能读懂你?我们踏遍永定土楼的旮旮旯旯,没有谁能摇撼我们年轻而衰老的心扉。只有你,集庆楼,深邃而苍老的目光击穿了我们的思想,让我们的灵魂触电般地与你互诉和对话,无须苍白语言的对话!
当我们抚摸着你粗糙而厚实的墙基,高高的冰凉的青岗石墙脚,千年的黄色古风沿着弧形墙体蛇一般蜿蜓游来,我们听见了你历史深处飘渺的声音。黑黢黢的灶壁,黑黪黪的廊柱,掩饰不住你这样的天下奇观:几百根圆圆的门柱是欹斜的,数千块厚厚的楼板是欹斜的,72架仄仄的木楼梯也是欹斜的,就这样摇摇晃晃、吱吱嘎嘎、歪歪腻腻地支撑着三百多位族人的历史与梦想!我们想蹀躞圆形的走马廊,窥伺你曚昽的卧室和逼仄的灶房蕴藏几多秘密和风情韵事,但这已成为奢侈的幻想。
我们思想的枝桠伸展于几百年前的集庆楼:几声狗吠,一群鸡啼,唤醒了匍匐于奇岫秀峰背后的日头。它缓缓睁开桔红色的眼眸,穿透冥冥蒙蒙的浓雾,望见一阵阵青烟从灶房袅袅娜娜飘出,弥漫空中,渐渐淡去……新嫁娘婀娜着柔软的腰肢,低埋着粉头,一漾一漾地挑着水悠来,抬头时倏然发觉走错了家门,脸羞涩地红了,迷迷一笑,寻觅一眼红红的对联,慌慌折身晃去……几个叽叽喳喳的小孩伢儿,围站着嘻嘻而笑。不知那个头发蓬乱的黑蛋嘟嚷了一句什么,一扭身,咚咚咚在宽阔的廊道上追逐起来,惹出一片喊叫声……溜来溜去的白兔子在廊道上竖起警觉的耳朵沙沙嚼着青草,嘤嘤嗡嗡的蜜蜂在四楼木箱里飞进迭出……
梦的碎片如桐花缤纷,散落于黑楞楞的屋瓦跳梁。金色的阳光从圆圆的天空飞落下来,一种住在深井里的感觉,令我们心碎。温柔的痛苦,将我们逼向温暖的绝境,无法表达。是谁,忐忑着迈出了怨恨的第一步?是谁,步其后尘,终于用隔膜的渊薮制作了72架楼梯的天下奇观?千古之谜。谁说,你是赤裸裸的人性之根的“活化石”?谁说,你是蜚声世界的永定土楼文化的真正“通史”?
我们踩着一级级寄寓“步步高升”的石阶往楼门蹬升的时候,耳边回响着村支书徐共祥讲述的传说:一位黑下巴的集庆楼先人,在古泰国人瘟流行时,做了泰国的番王。楼对面352级的古月观景台旁,至今还立着他的衣冠冢。一种沉重游走于我们的每个神经,失去的永远是未来而不是过去,这是谁的名言?
仰视偎依半山壁上的巍峨的集庆楼,我们感受五条白花花的溪涧从巉岩山窠里奔腾流出,从高高低低的初溪土楼群上空飞过,从集庆楼层层叠叠的瓦楞上飞过,它们构成一只生动的手掌形状,抚摸着沐浴着氤氲着所有沉睡的灵魂。让空气、阳光和生命变成泠冽冽的水晶。鸟瞰初溪村口,峰攒峦簇,青松画天,篁林葱郁,绿浪百沸;五溪冷泉,汇为白练,逶迤东流。忽觉文思泉涌,吟诗一首:“五溪挹三姓,‘楼后’天下闻。人性活化石,七二独一门,本是同心圆,分隔因何存?”吟罢,睹楼思人,心泪如雪。朦胧的集庆楼,亦沧桑如雪……

岑寂永康楼
□胡赛标

永康楼岑寂着,仿佛一位矜持贤淑、妆扮典雅的少妇,美目流盼,抿嘴影笑,却缄然不语……我第三次走人下洋霞村永康楼的时候,永康楼还是文文静静地伫立着,圆着一双秋水般的明眸打量我。它的目光也是柔柔的,静静的,宛如秋天的青海湖,澄澈得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生命的神秘……
太阳风暴如金色的粒流点亮了圆润的永康楼。空中流荡着清凉如水的遥远的气息,一如那凉沁沁的石柱、石廊、石天井赐予我的舒爽与惬意。这是一种大自然裸露纯朴的生命真气与灵气,没一丁点高档宾馆营造的令人窒息的俗气与高贵!蹬上怦怦作响的厚实木楼梯,一种生命的绿色回响,遽然燃亮了我遥远而深刻的记忆。多少年来,我已丢失了这种记忆。许多人正在丢失这种鲜活的根的记忆。生命变得委委琐琐,脆弱而苍白,正如插在瓷瓶中的塑料花。深朴的杉木馨香阵阵扑来,弥散在我的胸腔里,一种沉醉让我痴迷。我在圆圆的楼道上蹀躞起来。这时,我望见一根根粗大的木柱跟着我走动起来,廊檐上一片片厚厚的青砖黑瓦也走动起来,碧蓝的一爿天空也转动起来。这种奇妙的感觉,一下把我震住了。先祖的一种叫“智慧的美”穿透了我的心。无法想象,如果我跑动起来,那又会产生一种什么感觉?停下徜徉的脚步,我站在三楼后厅堂上,阔大的窗户里吹进来一缕缕绿色的山岚微风。鸟瞰中厅黛青的屋瓦上,苔鲜蔓蔓,泛着青白的光。而那株荣枯了62个春秋的狗尾草,像一尾摇曳的小旗,踽踽倔立于青砖黑瓦之间,令游人遐思蹁跹。62年的时光之流不算漫长,但除了永康楼自己,还有谁能诉说当年车水马龙大宴宾客的盛况?还有谁能完整地克隆电视剧《爱与仇》惊心动魄的拍摄场面呢?没有谁能是时光的真正对手!永康楼由喧嚣而沉寂,沉寂在时光之河的洗涤里……
永康楼神采飞扬的彩绘雕刻蜇醒着我麻木的心。那彩绘不同于一般土楼的山水花鸟画,而是绘着洋气十足的火车轮船、新潮时尚的飞机战舰、气势雄伟的长江大桥、富丽堂皇的洋房塔影……那双面贴金的镂空雕刻,金碧辉煌,熠熠闪光,堪称雕刻艺术的精品。那些栩栩如生的花鸟草虫,活灵活现的双狮戏球,蟠曲游挪的双龙戏珠,腾云驾雾的八仙过海,情节生动的还璧归赵,以及历史人物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抬足,无不细腻逼真,惟妙惟肖,形神兼备,撼人心魄。门厅上两只高高悬起的木雕红灯笼,玲珑精致,刀法绝妙,巧夺天工。岁月沧桑,鬼斧神工的大红灯笼一定记得方家师傅父子二代在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精雕细刻的咄咄之声吧?是谁将那扇门上的一幅神奇的雕刻偷偷地“锯”走了,使它成为历史的遗憾?是它美仑美奂,还是价值连城?
精美的永康楼沉寂了。沉寂是我睃巡的谜。穿过绿肥红瘦的天井,我踯躅于后厅堂。墙上一幅对联牵引着我瘦瘦的目光:“永开异域飘移亦福,康守家园耕读为根”。上联抒写土楼人开拓进取、不惮飘移、建功立业的现代意识;下联讴歌客家人耕读上进、务本求实、守护精神家园的传统文化。多么侠气的“飘移亦福”啊!将历史的“大飘移”不作为痛苦的“灾难”,而作为充满机遇的“福气”来观照,这岂不是土楼人的宏大气魄和高超智慧?飘移,飘移,飘移!飘流海外,移居外地,走出永康楼去建功立业的人何止成千上万,只留下耄耋稚童康守家园,读书上进,这几乎成了土楼人、侨乡人的伟大宿命。遥想永康楼的建造者胡来兴屡遭打劫而矢志不渝三出新加坡的创业历程,我心旌摇荡。我终于咂摸到永康楼沉寂的谜了。土楼文化就是一种儒侠文化。它有读书人的儒雅,又有侠士的勇气与义气,不是么?
初春柔和而娇嫩的阳光爬满我的脸颊。田野里淋淋漓漓的翠绿簇拥着沉静的永康楼。正在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永康楼,是否还会岑寂呢?我凝视着它,无言;它也回睇着我,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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